他聲音不高,頭也沒抬,但在這車來車往的路邊,他的話還是起到了巨石入水的效果。
徐寒芳啞口無言,幾秒後才羞愧一般將墨鏡重新戴上,強勢道:“你這是跟我說話的態度?沒上過學,也沒學過要禮貌嗎?”
謝寄抬起臉看向她,眼底洶湧著恨意,但很快又歸於漠然。
他看向旁邊,冷淡道:“別管他怎麼照顧我。我們做個交易。”
徐寒芳訝然,一副聽到很好笑的笑話一樣:“哦,你想跟我做交易?那我是不是要先掂量一下你手裡的籌碼?”
“我什麼都沒有。”
他倒是夠坦誠,徐寒芳拉長聲音:“那有點難,因為我不做賠本的生意。當然,你是我兒子,我掙的錢自然有你一份。”
謝寄閉上眼睛,刻意忽略對方帶給他的強烈不適感,緩緩開口:“我沒做過生意,有利可圖幾個字我還是知道。你來找我不就是想讓我認你做媽嗎?”
他願意說“媽”,徐寒芳已經不在乎什麼賠本了,但她還是認真糾正他話裡的不足。
“不是認我做媽,想做我兒子的人很多,但親生的只有你一個。謝寄,我和你之間不是交易,是血緣。”
謝寄輕訕:“隨便。既然是血緣,血緣也有可能斷不是嗎?”
“什麼意思?什麼叫血緣可以斷?”徐寒芳語氣嚴厲起來,“你用你自己的性命要挾我?”
謝寄沒說話。其實算不上要挾,醫生給出的診斷,徐寒芳沒理由不知道。
他抬頭,面無表情繼續說:“直話直說好了,我想上學,就在這裡上。你和你的人不要再來。”
“但我和我的人可以……”
“不管你可以怎麼樣,我說了我要在這裡上學,三年後不出意外我會考上大學。”謝寄頓了頓,“你不覺得一無是處的我至少考個大學才說得過去嗎?”
她跟餘田生說的那些話,餘田生挑挑揀揀說過一些,謝寄知道相比血緣,徐寒芳更在乎他能以什麼樣的狀態作為她的兒子出現。
她自視太高,理所當然地希望他也出類拔萃。
謝寄沒有要為徐寒芳的心願負責的想法,但想到餘田生不堪其擾,想到他想跟他過安寧日子,他覺得適當做出退讓是值得的。
況且三年,醫生都無法保證的期限,誰知道那時會發生什麼。
“聽說我還有兄弟姐妹,看起來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也不少,但你很在意不是嗎?如果我連大學都沒上,怎麼站到他們面前?”
徐寒芳一時沒有開口。這一刻她終於意識到這個她認為心理脆弱的小孩,她的兒子,比她以為的要心智成熟很多,但是……
“三年有點太長……”徐寒芳一開口又馬上閉嘴。
她行商多年,談判桌上的大忌竟在自己兒子面前展露無遺,她說太長,只會給謝寄一種“兩年就可以”的錯覺。
她必須在他産生這種念頭前打消它,於是又強硬道:“你讀你的,我看我的,有什麼沖突?而且只要你願意,我可以……”
謝寄不說話,從花壇邊起來往回走。
徐寒芳對他的行事風格還把握不準,慌忙跟上問:“話還沒說完怎麼就走?”
“我說完了,是你不接受。那就不用再說了。”謝寄腳步不停,“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見不見,以及以什麼身份態度見,我說了算。”
態度!他這態度估計夠徐寒芳大發雷霆,只是顧忌行人目光,她才咬牙頓足,然後拉住人,挽救即將崩盤的談判局勢。
“你說的我可以考慮,但我有條件。”
謝寄停下看她。
徐寒芳臉色陰沉,顯然對結局不滿,卻無可奈何:“加我微信,我聯系你要回應,三年後考哪裡我要知道……”
謝寄皺眉:“條件太多。”
“這哪裡多”
謝寄想了想讓出一步:“不許打擾他,回報還是補償,是我自己的事,你離他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