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把衣服打濕,頭發粘在額頭上,眼前像隔著蒙了水霧的玻璃看什麼都不真切。
餘田生在這時候敲了兩下門進來,順手拍開牆上的開關,黑暗被驅散,謝寄閉上眼睛,把胳膊橫在額頭上,擋住光,也擋住了濕發。
餘田生把溫水放到桌上,順勢在床邊坐下,小聲喊他:“謝寄,水已經不燙了,起來把藥吃了再睡。”
謝寄沒動,也沒做聲。
餘田生輕輕嘆氣:“還生氣啊?是我不好,你生氣也先吃了藥再罵我好不好?再不然像奶奶那樣隨便拿什麼打我一頓,只要你消氣就行。”
“你出去。”謝寄煩躁,連趕人都有氣無力,“我會吃,不用你守著。”
餘田生坐了一會兒還是起來,不放心又交代一遍:“別等太久,水涼了就叫我,不要涼水吃藥。”
沒有得到回應,他搖搖頭帶上門出去。
再次面對面已經是隔天中午,餘田生下班回來,來不及放下菜就去敲門,也不等謝寄答應推開門興奮道:“我回來了,等一下就吃飯。對了過幾天金地有活動,你到時候跟我一去玩吧?”
謝寄在床頭靠著,房間裡只開了書桌上的臺燈,暖黃色調照著眉眼看起來沒那麼冷清了。但他只從書裡抬了一下眼皮,沒有說話。
餘田生知道他還沒消氣,訕笑著又補充:“過年了,小區業主要辦春晚,王慧代表工程部出節目表演獨舞,她讓我問問你要不要去給她捧場。”
“我又不懂。”謝寄直言。
不過王慧人很好,說話確實誇張,但又總能在適當的時候用誇張的方式幫人解圍,而不至於讓人因此覺得虧欠她。
她那天還說,因為那個手機上癮的表弟,她對謝寄有種天然的熟悉和親切感。
王慧是隻見過一面的人,卻對謝寄毫不吝於表達她的理解和喜愛。
“不懂也沒關系,”餘田生似乎已經答應了,極力勸說,“你去當個觀眾就行,覺得好看就給她鼓鼓掌。我們工程部都是大老粗,她相當於救了我們所有人的命。”
謝寄聽出來了,餘田生是希望他代表他對王慧表示感謝,雖然只是露面充個人數而已。
“再說吧。”到底沒把話說死。
餘田生歡欣鼓舞,去廚房做飯。中午就這麼點時間,他還是費心剁了肉末和蝦仁包餃子。以前在老家也只有過年過節才會這麼費事做一頓。
謝寄吃得很少,餘田生今天倒是知道閉上嘴巴,吃一個還是幾個都由著他。
收拾完準備出門,餘田生先到臥室跟謝寄說話:“下午在家睡睡覺就別出門了,外面太冷,可能會下雪。真下雪了晚上我陪你一起去外面走走。”
傍晚時果然下起了雪,不過跟以前在老家時不一樣,是雨裡夾著雪,還沒落到地上就已經化成了水。
謝寄在陽臺站著,樓下那兩只貓已經有陣子不見蹤影,這會兒卻又出現了,小白貓肚子有點大,看起來像是懷孕了,它們擠在對面樓陽臺下的角落裡瑟瑟發抖。
貓很聰明,知道避雨,但聰明也只是貓,知道躲雨卻沒有禦寒的東西。
謝寄看了一會兒,回臥室翻衣櫃找了兩件不穿的外套,又拿了一些中午吃剩下的餃子,撐了把傘送下去。
他沒靠近它們,只在另一角把衣服團出一個窩,然後把餃子放在旁邊,才跟小黑貓說:“總是看你擠它,它有寶寶了,你讓著它點。”
謝寄把傘也留給小貓,自己用手遮著頭往回走。他不能跑,幾步遠都扯得胸口直痛,只能在樓梯間坐下來休息。
餘田生也是冒雨沖回來的,一進樓梯間就看到垂頭坐著的謝寄,心裡襯了一下,飛快走上來蹲下看他。
好在只是喘氣不勻,人還醒著,他吞了吞口水,把急切壓下去,小聲問:“下雨了怎麼還下來了,不是讓你在家等我……”
謝寄已經從短暫的疼痛中緩過很多,頭也沒抬,只伸出手說:“拉我一下,腿麻了。”
他已經多久不讓餘田生碰觸,卻主動讓他拉手,餘田生的第一反應不是高興,而是懷疑他不舒服,只是礙於昨天才因為這事吵過架,他現在都不敢隨便問。
默默把人拉起來,謝寄竟然還沒往回抽手,餘田生越發確定他就是不舒服,索性又靠過去讓謝寄整個倒到他身上。
謝寄外套打濕了,頭發也是濕的,不過應該沒淋多久,餘田生稍稍放下心,把人安頓到沙發上,飛快取來毛巾給他擦頭發。
“你去接我嗎?”餘田生忍不住問,“我應該先給你打個電話。下午忙籌備春晚的物資就沒想起來,對不起。”
謝寄把毛巾扯下來,無力多說,只笑笑:“想得美。”
還肯笑,這已經是原諒了,餘田生也決定原諒他淋雨的事,笑著耍賴:“想都不能想嗎?等天晴了,你來接我下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