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像父親,尤其他還要在兩個病房間穿梭,看看這個陪陪那個,就連趙小海他媽也開玩笑讓他幹脆給趙小海當幹爹。
先不說年齡,他要是給趙小海當了幹爹,那他跟趙小荷不也亂了輩分?以後趙小荷叫他什麼?幹叔叔嗎?
餘田生不敢接話,趕緊逃回隔壁房間,謝寄聽他自嘲地說完,竟也難得地笑了,問他笑什麼,他又把眼睛一閉,裝睡。
隔天一早,趙麻子終於回來了,才進病房就被老婆揪著耳朵罵了個狗血淋頭,說他活該頭婚老婆一死那麼多年都沒人嫁他,又說再晚點他們見面就只能是民政局。
趙麻子平時嘴巴特別能說能罵,在這二婚老婆面前卻成了縮頭烏龜,躲到餘田生身後求他幫忙攔著點。
餘田生懶得摻合他們家的事,藉口買早餐就溜了,回來路過急診大廳,正趕上不知道什麼人被輪車推去搶救,幾個家屬跟在後面哭哭啼啼。
回到病房,謝寄已經醒了,餘田生把早餐拿出來擺到小條桌上讓他自己吃,一邊說起剛才看到的,感慨道:“應該是摔了,才下過雪,聽醫生說每年冬天看摔傷的特別多。”
謝寄慢條斯理地喝著粥,聞言抬起眼皮,問餘田生:“羅媽媽說你也摔斷過腿?”
餘田生一怔,笑道:“嗯,摔過。你沒看出來吧?但我是從高處摔下來,骨頭斷了做手術接起來的,現在已經沒事了。”
謝寄又把眼皮蓋下去,小口小口吃著,過一會兒幽幽道:“謝謝。”
餘田生簡直以為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這小鬼,他們認識時間也不短了,這句謝謝怕是他唯一一次對他說的好話。
至於他謝什麼,餘田生飛快反應過來,也許是謝他那天忍著腿痛把他送來醫院,也許是謝他……
總之小鬼這句謝謝,把餘田生連日來的糾結鬱悶全給消解了,也不再客氣,從謝寄吃不完的早餐裡拿了個包子啃著。
一個包子還沒吃完,病房門被推開了,屋裡兩人同時看過去,就見護士領著一個矮瘦男人走了進來。
護士先跟謝寄打招呼:“你吃你的,吃完接針。”
那男人去收隔壁床上的東西,大爺的衣服還有床底下的水盆,東西沒多少,但他收著收著突然哭起來。
“……我就說別回去別回去,就不聽,家裡那點東西爛了就爛了,能值幾個錢,這下好了,菜沒收回來,人也回不來了,我沒爸爸孩子沒爺爺了……”
餘田生早就從椅子上起來,給男人騰出位置,聽到這裡不由得往前挪了兩步。
其實那是下意識的動作,雖然他也沒搞懂到底發生了什麼,卻希望擋著謝寄,不讓他看到聽到。
但這卻是徒勞,男人抱著大爺的衣服趴在床邊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怎麼就不聽話,不是還要看你孫子長大娶老婆,怎麼就不知道惜命呢,還偷偷抽煙喝酒……”
護士聽得不忍,走上來拉男人,哽著嗓子勸他:“老爺子走得快,沒受什麼罪,他生病你們做後人的也給他看了,盡力了……”
“但我爸還年輕啊,才六十多,過兩年他七十了我還準備給他辦酒……我爸不給我機會……”
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淚,拿上東西跟護士往外走,餘田生突然想起來,飛快拉開抽屜拿出他之前買的那包煙,追到門口喊住男人。
“大哥……”
男人回頭,滿臉淚地看他。
餘田生走上去,把手裡的煙塞進他手裡,心情無比沉重,說:“我前幾天答應大爺給他買煙,但買了他一直沒回來,只能麻煩你幫我帶回去……大哥,節哀。”
男人倒是沒推辭,愣了一下後又嗷地哭起來,沖餘田生鞠了一躬,邊哭訴他爸人緣好邊走了。
餘田生在門口站著,隔壁趙麻子過來八卦,說老爺子是心梗一下就過去了,送醫院就是走個過場,他聽完心情越發沉重,來不及說什麼,就突然聽到門裡嘔吐的聲音,頭皮一麻沖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