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輕巧……”被戳中了痛處,她緊咬下唇,乖戾地看了他一眼,“那你當時為什麼不逃?”
一開始,黎知遙沒有反應過來,但等他理解謝語棠這句話的意思之後,他的臉色霎時蒼白了。
“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家的情況,你以前那個家。”謝語棠說著,似乎又覺得有些抱歉,聲音低了下去,“聽我媽說的……”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知道有些事情總是會傳揚開來。
長新集團的創始人突然收養了一個16歲的孩子,這自然會引人議論紛紛,那段時間甚至有人一直在傳他是宋景生的私生子。事實當然與此相去甚遠,但他不論如何被議論,都不願意提起那段過往。
一旦想起,就是無盡的黑暗,傷痛,絕望……他受夠了那種日子。
看到他臉色蒼白的樣子,謝語棠似乎找到了突破口,不由前傾著身子,對他說:“某種意義上,我們算是同病相憐,我們都不喜歡自己的家。跟我合作,你就可以繼續在宋家扮演乖順的養子,而我也可以逃離我父母的掌控,不是一舉兩得嗎?”
黎知遙冷笑了一聲:“你逃離掌控的方式,就是奔向另一座囚籠嗎?”
這下輪到謝語棠怔住了。
“另外,我也不覺得不跟你結婚,就會令我的父母對我失望。他們不是這樣的人。”他說罷,一刻也不想多呆,推開門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已經是夜裡10點,實驗大樓卻還有很多燈還亮著。三月的夜晚還不怎麼暖和,周楚走出大樓時感覺到了空氣中的涼意,不自覺拉緊了皮衣外套。往停車場走的時候,他習慣性掏出手機,這才看到宋昱辰兩個小時前發來的資訊。
趕到臨江公園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了。深夜的公園僻靜得讓人有些害怕,公園大路兩側的路燈很明亮,但拐進小路以後就漸漸昏黃了起來,樹影在微風中晃動,在黑暗之中不免令人生畏。
周楚不是特別大膽的人,雖然他天天穿一身黑色皮衣,頂著個大平頭,看起來像是能一拳打死一隻老虎的壯士,但他從小怕鬼,因此對這些烏漆嘛黑的地方特別抵觸,入夜後的公園像是一場噩夢,但他此刻只能硬著頭皮,心中默唸著阿彌陀佛一邊迅速穿過小路,來到了臨江的一個寬闊的平臺上。
江水的氣息撲鼻而來,帶著潮濕與微微的腥氣。此處路燈明亮,沿著臺階拾級而下,便可以來到江景平臺,欣賞對岸的闌珊燈火。
春日的夜晚,此處沒什麼人,只有宋昱辰獨自坐在臺階上,望著江面發呆,他身邊放了一個塑膠袋,裡面裝的滿滿當當全是各種酒,前面已經放了好幾個空瓶子和空罐子。
“老天爺啊!”周楚連忙走過去,把他手上的啤酒瓶搶了過去。
宋昱辰抬頭看了看他,眼神迷離地朝他一笑,“你來啦……來得好慢啊……我都等你好久了……差點就把酒給喝光了……我給你找找……”
他說著伸手往袋子裡胡亂摸索,在紅酒瓶和啤酒之間來回翻,金屬瓶身和玻璃碰撞得乒乓作響。
周楚把他的手按住,擔憂地問:“你喝多少了?從幾點開始喝的?你把酒混著喝是想喝死自己啊?”
“哎呀你怎麼那麼多問題嘛……”宋昱辰說話的語調是上揚的,聽得周楚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
宋昱辰喝醉的一大特徵是,說話會不自覺地撒嬌,使用很多語氣詞,跟平時兩模兩樣的。
“你陪我喝嘛!”他臉頰泛紅,眼睛迷迷濛濛地,把一罐未開的啤酒塞到周楚手中。
“好好好。”周楚敷衍地點頭,把啤酒握在手中,又仔細地看著他的臉,問道:“今天怎麼了?你很不開心嗎?”
“沒有啊……我沒有不開心……”話雖這麼說,他的目光卻漸漸黯淡了,視線又慢慢投向江面,投向對岸明亮璀燦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