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斯內普懶懶地附和,一刻也不想再與鄧布利多在這耗時間。他從擱置在壁爐上方的鐵盒中抓了一把飛路粉,撒入燃得正旺的橘色火堆,“那麼。”像往常般,他冷漠地點了點下巴,以簡潔的詞語與鄧布利多做告別。
鄧布利多抬起頭,對上壁爐中驟然竄起的那團綠火,火焰後是一張相比過去明顯多了幾分血色的臉:“生日快樂,西弗勒斯,祝你有個美好的夜晚,也替我向蕾雅問好。”
他由衷地祝福男巫,快速地揮動左手的魔杖,下一刻,一個淡紫色的物件越過烈火,倏地落入斯內普的手中,和他一同消失在壁爐的綠芒光輝中。
蜘蛛尾巷的家中,已有個人在等他。
屋外是獵獵的一月寒風,屋內卻洋溢著壁爐炭火熾燃和食物香氣交織而成的氣味。廚房的方向有潺潺水流聲,偶爾夾雜一兩下鍋鏟剮蹭的細響,莫名地令整個空間愈加和暖溫馨。
這些對他來說都不算陌生了,雖然他也的確為此恍惚過一陣,但如今,他的生活中存在某種他沒有預料過的東西,安然地、平穩地,長在那裡。
把鄧布利多給他的東西撂在茶幾上,他垂下眼眸,才發現這還整齊地擺有許多份包裝精緻的禮物,大小形狀不一。有幾份包裝不太一樣,還附帶信件,斯內普隨手掂起一樣,拆下信件,沒想到竟然是來自盧修斯·馬爾福。翻過背面,鑲著墨綠與金色花邊的信封封口處用深紅色的蠟封封閉,蠟封上壓印著馬爾福家族的家徽。
他扯了扯嘴角,不明白自己的生日何時變得人盡皆知。沒打算繼續拆開,他把信件與禮物重新疊好,轉身脫下黑袍與外套,用魔杖送到玄關的衣架上,那裡已掛著一件淺色羊絨大衣。他抽回視線,不緊不慢地邁向室內。
燭光被調得很低,除了餐桌上的香薰蠟燭以外。花瓶中的聖誕節花飾已被換下,現在是假日裡他們共同製作的繡球永生花。冰桶中預先涼著一瓶香檳,另有精靈釀造的幹紅在醒酒瓶中。盤中的無花果沙拉散發著清新可口的甘香,剛煎好的蒜香黃油蘑菇還冒著細微的熱氣,同樣留有餘溫的,還有在燭光映襯下顯得愈發金燦的南瓜湯。
至於主菜,他聞到了胡椒和迷疊香的芬芳,嗯,牛排。
以及,淡淡的檸檬酸澀、濃鬱的奶油醇香,嗯,白醬焗鱈魚。
斯內普的薄唇不自覺地牽動一下,順著水聲的方向緩步踱去。最先進入他視野的,是繫著圍裙在他家調理臺前忙碌的身影。圍裙下是一襲簡單的黑色短裙,將她的身形襯得更加纖細,惹人憐惜。
他的視線停駐在她的背影上半晌,靜靜注視著她翻煎牛排、燉煮鱈魚的動作。眼神稍稍一偏,又落在一個已完成的蛋糕上——奶油被巧妙地塑造成福靈劑瓶的模樣,點綴在蛋糕頂面,另有一行小字“西弗,生日快樂,永遠幸福。”
這一切都不算是什麼奢華豐盛,可是對於他來說,只要由她親手做的,都遠勝過世間任何佳餚美味。而且,等能察覺到這件事的時候,斯內普已不可自抑地沉淪。
他按捺住胸腔內升起的愉悅滿足感,以指背敲了敲門框。面前的人應聲回頭,那張明媚的臉龐因微光而帶有一點淡紅,唇角還掛著暖暖的笑意:“你回來啦?生日快樂,西弗。”
“嗯,我回來了,看來正是時候。”男人低哼一聲走過去,從背後環住她,低頭將吻落在她雪白的頸側:“你一個人準備了這些?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一點都不多,今天是你的生日呀,西弗。”蕾雅毫無猶豫地晃晃腦袋,又猶有顧慮地望向鍋中還沒好的牛排,說道,“你到外面等我?”
“如果你不需要我幫忙的話。”見蕾雅果斷地回絕他,他溫馴地松開手,退出廚房,坐到餐桌前面去。
沒過一會兒,蕾雅用魔杖指揮著準備好的晚餐有序地落在餐桌。燭光在餐具間燃得更為明亮,躍動的燭焰把她那雙綠眸映得清亮動人,猶如盈盈波光般絢麗。她挽起的盤發間垂落幾縷發絲,落在她的耳邊臉側,添了幾分不經意的嫵媚。
到底不是他從前的學生了,不過僅去小半年。
“生日快樂,西弗勒斯。”蕾雅舉起香檳,與他手中的玻璃杯相碰。她嚥下口中清冽的酒液,細致地切下一塊鱈魚,放到他的白瓷盤上。
斯內普用叉子叉起蘸滿醬汁的鱈魚送入口中,“謝謝,做得很好吃。”他絲毫不掩飾對她的贊賞,躊躇一陣,又認真地對她再次強調:“其實不必專門為我準備這麼多。”
“本來還有更多呢。”蕾雅切開牛排,蘸上一點黑椒汁,對男人眨了眨眼,“我原來有想過很多要跟你慶祝的辦法。”
“哦?都有哪些?”斯內普側眸好奇地看向她,將香檳一飲而盡,開啟手側的紅酒。
“嗯,”蕾雅暫時擱置下手中的刀叉,下顎稍稍墊在支起的手間,微笑著說道:“比如,把這裡佈置成一個小小的、滿是星光的迷宮。等你回來後,你得在那些彎彎繞繞中找我。每一個拐角處,我都會為你準備一份禮物,送給那些我沒有趕上的你的生日,或者,送給不同身份下的你——無論是教授、鳳凰社成員、還是我愛的你。”
斯內普聽後一愣,不知道這家夥是怎麼做到如此自然平直地道出這麼肉麻的話語的。
握著酒瓶的手微微停滯,他閉了閉眼,隨即挑起眉,將深紅色的酒緩緩倒入二人杯中。他似乎本想說些什麼,卻終究只是放下酒瓶,安靜地聽她繼續。
蕾雅不在意地笑了笑,接著說:“和這些禮物相對應的,我還想將我的思緒抽出來,讓你看看,你在我的眼裡有多麼迷人。”
被她這麼一說,男人不由得地感到耳根泛熱。他端起紅酒,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這是你原來的計劃?”
“是的。因為如果可以,我本來就想告訴所有人,你有多好,西弗。”蕾雅輕輕抿唇,自顧自地用手背碰了碰臉頰,又緊盯他強調一遍:“想讓全世界都知道。”
也許曾經的斯內普不會明白,這是一種愛人的本能。但現在……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圓潤的酒杯,突然想起她為他辯護那天的字字句句。
傻瓜,他在心底暗嘆,你已經做到了。
“光是這樣聽你說,就已足夠動人了,蕾雅。”他探出手,按了按她的臉,繼而低聲說:“但你知道,我不需要……”他想說,他只要有她在就夠了,超出這之上的,不過都是鏡花水月,虛妄且無謂,他無須在乎這個世界知不知道他的“好”。
“我當然知道啦。所以你看,我什麼都沒佈置。”蕾雅坦誠地攤開手,牽起輕快的笑容,眼神堅決地說:“但是禮物還是要有的,那裡也有不少其他人寄給你的,從下午開始就有貓頭鷹送來。”
於是,吃過晚飯後,他們便坐在茶幾前拆斯內普的生日禮物。
她在他身邊輕快地哼唱起生日快樂歌,第一份拆開的禮物是鄧布利多不久前塞給斯內普的。淡紫色的包裝袋內放著一雙同樣淡紫色的毛線襪子,以及一件針腳細密的灰色毛衣——嗯,是被鄧布利多影響的麥格親手織成的,左胸的位置還繡了個淺白色的“s”。
“米勒娃這是受了阿不思的薰陶,還是莫莉的感染?”斯內普嘲諷地抽了抽唇角,語氣中帶著慣有的冷淡和不耐。他抬起手揉按突突作痛的太陽xue,打算想將這份禮物視之不見地扔在一邊,卻被蕾雅阻攔下來。
沒有拗過,他被她按著套上毛衣。
“畢竟是心意,至少試試看嘛,意外地還挺合身的。”蕾雅仔細地將他的頭發從毛衣領口抽出來理順,忍不住地咯咯笑出聲:“好啦,至少麥格教授沒有用紅色來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