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小魚,你這輩子做過最瘋狂的事情是什麼呢?”
“殺人。”
查理蘇笑著:“殺誰?我知道你的確殺了我。”
紀禾也笑:“你現在不是還好好活著?”
“心已經被你吃了。”
“我怎麼沒嘗到味道?”
“你開心的時候有我,記住那種感覺,那就是我。”
紀禾嘆息著:“豈止是開心的時候啊...”
“還有什麼呢?”
“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查理蘇沉默片刻說,“離開大概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決定吧。重來一次,我絕對不會離開;重來一次...你會跟我走嗎?”
紀禾笑了:“那應該會成為我這輩子做過最瘋狂的事情吧。”
查理蘇鄭重其事地說:“紀小魚,你敢不敢再瘋狂一點?”
“別告訴我讓我現在就跟你走。”
“不是,但也是。”
他牽著她站起來,然後在滿船月光裡單膝下跪。
看著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方盒,開啟,一枚銀色的戒指嵌在藍絲絨之上,彷彿一彎細細的眉月。紀禾瞪大了眼睛。
查理蘇望著她說:“紀小魚,別覺得突然,一點都不突然,月亮作證,這一分鐘是真的。從那天看到你在橋上經過,我就知道我們之間一定存在某種聯系。從那次離開,我也知道我們故事的結局絕對不止於分別,這是我想了很久的事,也是最真實的事。八年太漫長了,至於下個八年,下下個八年...我想,在你的眼睛裡,看無數場日落,度過每個寧靜的黃昏。”
烏雲隱去,月光過分清澈,忽然之間,十七歲的第一天的日出回到眼前,那個遍體有著琉璃般透明的質地和金子般的顏色的少年單膝跪在跟前。
這一分鐘是真的,這一分鐘刻在她心上像沙漏緩緩流動著星月的光輝。光輝飛旋了七天七夜,七天後當那個拉丁裔找上門來,光輝擱淺,宛如海灣礁石,只在浪尖上震顫。
黃毛倚靠牆角,嘴裡叼著根焉兒吧唧的軟香煙,飛起一腳,踢中一個易拉罐。易拉罐骨碌骨碌滾出去,滾到一個人腳下踩定。那人彎腰撿起,一道完美的拋物線過去,易拉罐掉進了垃圾桶的懷抱。
黃毛看著那人走過來。
及至跟前,那人問:“東西呢?”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隻單個的鑰匙。
那人拿過,說:“在這等著。”
黃毛於是悠閑地望風。
電梯還是專人按著上去的,目光觸及電梯轎箱裡那張靠在壁上昏昏欲睡又老又肥的油臉,他果斷抬腳踏上樓梯。
到了樓層,這是條狹長昏暗的走廊。不用想住客也是魚龍混雜三教九流,倒很像小時候去那幢公寓時必經的長廊,他走過無數次,在一扇半開的門裡看見了兩個月後才認清楚並且永遠都記著的死人臉龐。
有幾扇門也開著,沒有死人臉龐。他看到一個小孩趴在長長的凳子上,褲子褪到屁股下,屁股正在遭受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的毒打。小孩的眼睛黑得好像沒有眼白,沉靜且毫無聲息地望著他,但一晃而過,變成了一個坐在紅色沙發上滿臉哀怨的妓女。
他看著,盡收眼底,來到那扇門前,用鑰匙開啟門。
房間很亂,邋裡邋遢,他揣著口袋裡的東西,張望思索。拉開床頭櫃,盡是些沒用的字據和小玩意,床上躺著把小提琴,他拎起來晃了兩下,貌似可行。
於是他開始鑽研,要怎麼撬開再貼合回去並且毫無痕跡。他四下尋找可利用的工具,找到衛生間,頭頂方格狀的吊頂吸引了他的注意。
四四方方的鋁扣板之間露著漆黑的罅隙,像是被人撬開再堆上去的,內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輕響,他聞見蝙蝠和老鼠的味道。
他站在馬桶蓋上,手掌一撐,鋁扣板果然輕而易舉地頂開。
探頭進去,也果然看見一隻灰色的老鼠,正拖著尖利細長的尾巴噬咬一隻布口袋。
布口袋拿下來,解開,他驚訝不已,舌橋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