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祈年不理不睬,到後座上癱著。
陳寶妮又在旁邊嘰嘰喳喳的沒完沒了。這只小鼈羔也是忘恩負義的雜種,見了查理蘇比見了他這個親哥還親熱還黏糊,一直貼著查理蘇問長問短——
周伯通去哪兒啦?安妮三號你是不是當海盜去啦?你真的見過西班牙公主?哥倫比亞人是不是不用睡覺?......
應陳寶妮這個忠實聽眾的要求,查理蘇一路上滔滔不絕天花亂墜地講述著自己過去這麼多年來的履歷。
說他坐船跟著一個雜技團去到了阿爾巴尼亞,在那裡看見了傳說中的十四火峰,適值蓋林大帝親率二十萬洛伊拿人抵抗瓦雷利亞人的侵略,但在瓦雷利亞龍王的龍焰之下輸得一敗塗地。
他隨著娜梅莉亞女王萬船橫渡一路流亡,先後經過霜雪之牙和鬼影森林,最終被暴風雪刮到永冬之地,不幸和同伴們失散。
他走啊走,走啊走,正當他以為自己要死在這時,腳下卻倏然懸空掉進一個溫暖的猛獁象的洞xue裡。巨大但近視的猛獁象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孩子,給他餵了六個月的猛獁象奶,致使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口氣就能游到夏日之海。
於是他又遊啊遊,遊啊遊,一直游到海水變藍,快看見荔灣啦,乍然躦出一條兇猛無比的劍齒鯊,一口就把他吞進了肚子裡。
他又在鯊魚的肚子裡住了三個月,期間每天都講笑話給劍齒鯊聽。終於有一天劍齒鯊憋不住啦,哈哈大笑起來,吭哧一聲就把他咳了出去。他和劍齒鯊因此成為了好朋友,騎著它到了中國領海,但因為劍齒鯊沒有護照和入境許可,被海岸護衛隊逼停在了公海...
陳寶妮聽得迷醉。
陳祈年止不住地冷笑。
他不理解,他真不理解,他姐是怎麼看上這個淨會編瞎話的騙子的?
就因為他會講故事?
他心裡更加嫉恨了。
陽光燦爛,萬裡無雲。
母子倆在沙灘上玩耍,第一次見到那小鬼的情形像海風臨面拂來。
小鬼簡直和小時候的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弄得我還以為見到了3d列印出來的立體童年相框呢,我嚇了大跳。後來她慢慢抬起臉,才是真的把我嚇到了。
小鬼都六七歲了,說著一口流利的捲舌法語。我第一次站到小鬼面前,緊張得手足無措,說話結結巴巴,好像小鬼是老子,我才是他兒子。
我以為自己會是“媽媽的朋友”,又或是“陌生的叔叔”,但小鬼竟然直截了當地問,你是我親生爸爸對不對?
小鬼說,媽媽早就告訴過我了——不告訴恐怕也不行吧,她還能和洋人生出個亞裔來?除非基因變種了——小鬼十足官方派頭地說,我很高興能見到你,但我還是先叫你叔叔吧,畢竟我們不認識,爸爸聽到了也會不高興的。
我氣得不行,想想又情有可原,只好接受這個稱謂。但就在前幾天,小鬼剛睡醒時,迷迷糊糊喊了我一聲爸爸。
心間轟轟烈烈地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已經是一個孩子的父親啦。
體內彷彿有什麼東西死去了,長出新的部分來。這部分是什麼呢?杳杳冥冥的說也說不清。
馬飛飛被海上的陽光曬得眯縫著眼睛,端起雞尾酒喝了口,看見酒杯上裝飾用的小雨傘,手指捏起,像轉竹蜻蜓一樣飛了出去。
他笑了聲,片刻又迅速收斂。
——你已經是一個孩子的父親啦。
他做賊似的東張西望,確保沒人看見。
還好旁邊的陳祈年沒看見。陳祈年魂都飛走了,馬飛飛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一對玩鬧的小情侶的影子,同情地說:“再死盯著也沒用。”
陳祈年微微閉眼。
馬飛飛瞧著他纏紗布的手說:“手幹嘛了?”
他不吭氣。
整張臉跟死人一樣。
馬飛飛想想說:“小祈,作為過來人,你聽小飛哥一句勸,情深不壽,慧極必傷。想想你小時候幹的那些事,不就是因為腦子聰明得過火惹出來的禍端?現在你又惦記著你姐,跟中邪似的,遲早要把你自己給毀了呀。”
陳祈年莫名:“我小時候幹的那些事?”
馬飛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