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飛飛笑了:“你姐就這麼好?”
陳祈年嘴裡喃喃著。
馬飛飛彈掉煙灰說:“還是那句話,想開點吧,如果你姐真的中意他,和他在一起真覺得開心,你還能把人家拆散了不成?難道你不希望你姐幸福?有時候自己的感情並沒有那麼重要,你要真喜歡她,她開心你也會覺得開心的。”
陳祈年閉了下眼,餘光瞥見在他手指間燃燒起一點殷紅的煙蒂,問:“我能來一根麼?”
馬飛飛撥開煙盒,就剩下兩支了,遂把打火機塞進去一齊丟給他:“都給你。去,洗個澡好好清醒下吧,滿身臭汗...”
他說完走了。
陳祈年坐起來,點上煙深吸一口,吞下所有幹嗆苦澀的煙霧。他在等。
並沒有麻痺或是輕飄的感覺傳來。
神經依然要命地鈍痛。
面板下像藏著一窩毒蛇。
他來回撚著煙支,看一粒紅星隱隱地燒上去,灰色的餘燼像枯枝長久不落。他把煙頭按到自己掌心。
毒蛇扭動著,針尖般的刺痛淬煉出一絲絲遊離的快感,從他喉間發出一聲輕若未聞的嘆息。
他突然想起前陣子開車帶她到醫院拆卸石膏,醫生瞅著自己調侃她說,男朋友這麼年輕呀。她木著臉,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並未反駁。
令他暗自開心了許久。
...她對著他的笑容,她望著他的眼神——主要人家還是雙箭頭,但凡是個單箭頭,說不準你小子都能有機會。別告訴我說你看不出來,你姐都快把臉笑爛啦...
叫他心碎的是查理蘇的從天而降麼?是他們之間曾有過的浪漫初戀歷史麼?不,都不是,是她看向查理蘇時眼裡的歡喜和期待,彷彿星星閃動。
彷彿迸進眼裡的玻璃碎片,硌得他生不如死。
就像悲哀地意識到這場災難的重蹈覆轍一樣,他又近乎絕望地意識到,原來世上有人能不用努力已經深藏在她心底,原來查理蘇輕而易舉就能得到他夢寐以求卻得不到的東西。
對比之下他的種種心機簡直就像跳梁小醜。
他撳住打火機的指甲蓋發了青,一滴燙油點在地板上,呈透明的琥珀色。他翻過手掌,掌心起了一片赤紅的燎泡,皺巴巴像爛掉的蘋果。
他伸展著,燎泡抻直又凹陷,他捏起那絲褶皺撕開,一些蠟油般的東西順著紋路淅淅瀝瀝地流淌,掌心彷彿黏在燒紅的鐵砧上揭掉一層皮。
有道理,小飛哥說得很有道理,還有什麼事情能比她的幸福更重要呢?應當為她感到高興,有情人終成眷屬。她開心我就開心,她快樂所以我快樂...
一陣縹緲的說話聲傳來,似乎有人在陽臺上竊竊私語,他麻木地站起來。
地面上灘著一窪積水,他險些滑一跤,但踏上去並沒有水聲。片刻後他才反應過來那是地面反光,連帶摔跤都只是神經錯亂的幻覺。
他走過去,想尋找那竊竊私語的聲音。現在他看到了,他看得清清楚楚,一圈蔥蘢的繁藤柵欄圍著樓下的院子,藤上點綴著許多星星點點的小白花,還有一些烏檀色紺紫色藕荷色的牽牛花叢,構成小小一座芬芳的深夜島嶼。
他們在島嶼上牽著手走來走去,月光潑到他們身上,使他們的笑眼彎眉都格外清晰。他們十指相扣,緊緊擁抱著。
陳祈年在陽臺上看了一會兒,挺好的,他想,他轉身進去,慢慢地走著,一下子忘了自己要幹嘛,於是來回踱步。
沒什麼不好,這樣再好不過,陳祈年栽到床上,身體控制不住地蜷曲起來。你快樂所以我快樂,你開心我就開心。可他的心都快像要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