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祈年回頭打量她,蹙眉道:“身體不舒服?你臉好紅。”
“不會是中暑發燒了吧?”陳祈年伸出手,手背剛貼著她額頭,就被她一巴掌打掉,紀禾終於忍無可忍地說:“別動手動腳!”
陳祈年又怔了一下。
“長這麼大這點禮數都不懂?”
“我...”陳祈年說,“對不起,我只是以為你——”
“我好得很,用不著你操心!”紀禾噌的站起來,氣呼呼往房間裡走,“...死陳寶妮陳安妮怎麼還不回來!”
陳祈年對著她的背影看了一陣,笑了。
烏爾蘇拉從茶幾下鑽出來,聳了聳耳朵,一條褐紋相間的貓尾悠悠地畫了個半弧。
陳祈年吹了聲口哨,活像逗狗。烏爾蘇拉貌似真被他訓練成了狗,聽見哨聲立即搖過去。陳祈年挼著它軟乎乎的臉,眼裡充滿笑意。
這股別扭和尷尬不知道哪裡來的,每當和陳祈年單獨待在一個空間,就從四面八方擁擠過來,捂得她渾身難受,怎麼都不得勁。
紀禾本以為這場莫名其妙的對話已經夠尷尬了,沒曾想還有更尷尬的。
晚上她洗完澡,拎著換下來的衣服丟到洗衣房的衣簍。從洗衣房出來,剛到門口,就看到陳祈年站在客廳,低頭看著地板,也不知道看見了什麼,整張臉面紅耳赤。
紀禾轉眼一瞥,發現烏爾蘇拉拖著個條形的震動玩具,當成逗貓棒似的趴在地板上又撲又咬。
紀禾:“!!!”
紀禾氣急敗壞:“烏拉!”
她揮起柺杖要揍這只成天到處亂翻的老貓精,身體一趔趄,險些摔倒。陳祈年急忙扶住她,彎腰要去撿,被紀禾搶了先。
紀禾從烏爾蘇拉的貓嘴裡扯過電源線,打了烏爾蘇拉的貓臉一巴掌,烏爾蘇拉委屈地瞄叫一聲,迅速跳開了。
回身看到陳祈年目光發直,紀禾兇道:“看什麼看!”
她鑽進房間,砰一聲關上門。
陳祈年慢騰騰地回了自己房間,他房間就在她隔壁,相隔一堵牆。這堵牆是鋼筋水泥石灰牆,是六年的距離,是姐弟的身份。
那個震動著的條形玩具的模樣又跳進他的腦海,使他面頰及後脖頸上才消退的熾紅複又燒灼起來,燙著他的心。
他低著頭,像循著秘密隱藏的軌跡,來到衣櫃前,翻開,在最深的角落看見了那件灰色的無袖背心。
像撞見一個羞恥的秘聞,衣櫃內門上鑲嵌的長鏡倒映出他通紅的側臉和耳垂。
他帶去了北京,又帶了回來,從始至終沒丟過。
他已經聞過很多遍,奇怪的是衣服上的氣息竟一點也未散去,彷彿還是五年前那個早晨,剛從她身上脫下來的樣子。
他拿在手上,心髒也依然和五年前一樣,毫無章法地在腔室裡怦怦亂撞。
燈滅了,月光涉水而來,攪起朵朵震顫的金浪。
藏匿在衣服裡的氣息彷彿妙不可言的精靈魔法,彷彿邪惡的百年詛咒。四處都是燃燒的暴動和嗜虐,他手握熾鐵掌心炙熱,在滅頂的窒息間闖入一片黝黑的林莽,野獸的低吼過後,林莽之上裂開一片神聖的天堂...
他聲聲喘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