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下午兩點鐘步履不停總經理就此事開誠布公地發表致歉,所有成品下架撤回,所有已購買的顧客可憑借小票無條件退貨,並獲得吊牌價三倍的賠償。
針對過敏患者,物價和醫藥費的賠償自是不消說。除此外,門店還將贈予他們鑽石會員卡,進店消費就打八折,步履不停旗下所有門店通用且終身可享。
至於那封要起訴她們的律師函,正在由市場部經理出面協商中。
公關力度大,錢砸下去,差不多三五天,家屬不跑門店鬧騰了,或真或假的消費者不跳出來瞎嚷嚷了,連報紙上那篇連譏帶諷極盡言辭的銳評也消失了,就好像從未發表過。
其實紀禾很清楚,這篇毀他們口碑聲譽的銳評不一定是出自對“職業打假”四字的恪盡職守,而是某些人渾水摸魚從中作梗。
畢竟她自己之前就這麼幹過。
只不過現下她也沒工夫去和背後的競爭對手較勁,風波逐漸平息,追根溯源秋後算賬,她要清理的是自家門戶。
不同於汽蒸縮率撕破強力,ph值是紡織産品非常基礎也絕對必要的一項檢測指標,布料親膚不親膚都有相應的規定數值。
品牌成立之初紀禾就跟負責工廠的馬飛飛再三強調,質檢一定要把控好,布料供應更得仔細篩選。
暫且不論這起事故是否馬飛飛失職,他們跟供應商都是洽談好所需標準才簽訂合同的,既如此,一批不合格的裡料,為什麼還會流進她們倉庫?
當然是因為有人中飽私囊。
這批裡料是快返單,貨期本來就很緊張,起初又因為供應商布面做花了不能用,重做導致延期了好幾天。延期要扣款,這點在合同上寫得明明白白。
供應商為了不扣延期費,在工廠實驗室將不合格的檢測報告發給他們要求退回換貨時,他們並沒有老老實實地進行第三次生産,而是選擇花錢打點,從採購員到實驗室的質檢組長,愣是把這批次品強塞了進去。
採購員私底下撈油水、吃回扣,紀禾不是不知情,相反,她太瞭解,畢竟這種風氣在行業內過於普遍。
從前還不是這樣的,從前她靠一張能說會道的嘴以及滿腔赤誠,興許外加一張雙胞胎的照片,就能把人家感動得要死要活成功拉來單子。
現在不行了,現在到處都講究鈔票,從供應鏈到倉儲,從開發到設計。這事聽上去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供應商樂意給,因為收了錢就代表著長期和穩定。底下的採購員想要,誰會嫌錢多?
本來她不擔心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公司裡,因為剛起步,單量小,想來也沒多少吃飽了撐的供應商會慷慨解囊。
但她發現她錯了,步履不停發展勢頭迅猛,好的方面上升快,壞風氣亦如是。
而金錢的可怕之處就在於會一步步腐蝕人心,看看這群飯桶都被腐蝕成什麼樣了,個個利慾薰心中飽私囊,這麼大的紕漏視而不見,往後還了得?
無法無天了都。
紀禾弄明白來龍去脈後,動作很利索,一連讓人事部炒了兩個採購經理、一個質檢組長、一個倉儲主管,那罪魁禍首的採購員自是不用提。
她又把副總經理調去園區維持日常運轉,本來這項工作內容是歸屬馬飛飛的,但他現在人在哪呢?
紀禾回了禦湖灣,馬飛飛買的房子在她們家後面,屬於是縱向的隔壁了。
她上門之前特地拿了備用鑰匙,到庭院前才發現完全是多餘,因為光鮮亮麗的別墅洞門大開,三名流浪漢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張膽地用院子裡的膠皮管子放水洗澡。
見他們光著白花花的腚在草坪上奔跑戲耍,紀禾也無心驅趕,只單刀直入地闖進房子裡。
窗戶倒是遮得死死的,夏日光照強烈,透過各種大紅大綠的窗簾,整棟房子妖光閃爍,活像鼩鼱的巢xue。
這個比擬的念頭剛冒出來,紀禾便悲從中來,深感某種沉重的歷史再度輪回。
也許鄭沛珊從未死去,而是以孤獨的影子游蕩在窗戶封死的房間裡。
紀禾唰的一聲拉開窗簾,上上下下裡裡外外找了一圈,終於在二樓半的衛生間裡找到馬飛飛。馬飛飛喝得爛醉,地板上空酒瓶堆積如山,濃臊的酒氣臭得能燻死一頭大象。
紀禾費力把不省人事的馬飛飛拖進浴缸裡,擰開花灑照著他的臉就是一頓冷水淋頭。
馬飛飛醉眼浮腫,嘴裡胡言亂語:“...是我對不起你...你打我,罵我都可以...為什麼要跑那麼遠呢...”
他居然扒拉著要湊上來,敢情把她當成鄺儀了。
紀禾面色鐵青,果斷扇了他一巴掌,冷聲道:“你他媽給我醒目點!”
馬飛飛大聲嚷嚷:“我說了我娶你,我娶你啊!”
紀禾左右開弓,對準他的臉又打了兩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