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琢磨著入行的門道的時候,其實並非沒有可供取經的機會,只不過要付出的代價太大。她記起在皇後酒吧的最後一個晚上,熟客楊燁一招手又叫她過去喝酒。
就像早知道他開服裝公司有些家底一樣,她也清楚楊燁舍棄原來的包廂頻頻光顧一樓大廳的原因。
那時的燈光五顏六色地交錯著,那會的音樂也如熱浪奔騰,楊燁一把將她拉到自己身邊,指著卡座對面幾個男人說:“來,認識認識,這位是王總,張總,那個是小林,我助理。”
紀禾笑著同幾人打招呼。
楊燁摟著她說:“這個就是我跟你們提到過的後生,也是年紀輕輕就出來混飯吃,不容易的,你們以後要是想喝酒,有應酬,多來這捧捧場。”
王總笑道:“盤靚條順,標緻呀,怪不得老楊天天掛嘴邊呢,換我也心癢難耐啦。”
楊燁笑罵:“去你的,別說渾話——老莫呢?沒和你們一道?”
張總嗐了一聲:“別提啦,人家新近得了個妖妖趫趫的小幼齒,養在外面的房子裡,送了一堆金銀珠寶,這幾天正醉生夢死呢,別說出門,床都下不來咯。”
王總說:“他這麼大膽子?不怕被他家那隻母老虎逮住一頓好打?”
張總說:“所以說才養在外面嘛,天天拿我們幾個當擋箭牌,瞎話都扯不過來咯。”
王總沖楊燁笑說:“你倆呢,一個金屋藏嬌樂逍遙,一個溫香軟玉懷裡抱,剩了我倆幹瞪眼,除了喝酒,還是喝酒。”
幾人大笑,煙酒氣翻飛。
被那條沉甸甸的胳膊摟著,紀禾臉上只是堆笑,餘光不著痕跡地在場內搜尋。
楊燁啐道:“什麼幼齒不幼齒的,還有年輕人在呢,嘴巴都放幹淨點!”
“哎,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王總夾著煙的焦黃肥胖手指伸出來說,“現在的年輕人哪個不是開放愛玩的?還用得著你費這個心,小禾你說是不是?我看你楊總啊,心裡就光緊著你了,這叫什麼?重色輕友!三天兩頭拉我們來捧場,來一趟呢,是酒也不讓敬,話也不讓說,光叫我們看著,真是好沒意思!小禾你說,你要怎麼補償我們啊?”
紀禾端起酒杯,大大方方地站起來笑說:“各位哥哥們肯來,是給我面子,我年紀小,又剛管事,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望各位哥哥們寬宏大量,多多海涵,我——”
那姓張的什麼總打出一聲臭氣熏天的酒嗝,大笑道:“還哥哥呀?我們這幾個都能當你爹啦!連小林努努力都能生出你來啦——”
那名叫小林的助理坐在角落,滿臉通紅。
紀禾不卑不亢地笑說:“歲數像爹,面像老闆,身子骨像哥,年輕人都比不上。”
又是一陣煙酒氣的鬨笑,那姓王的什麼總沖楊燁笑說:“老莫得了個小妖精,我看你是得了個小甜姐兒。”
紀禾權當沒聽見,拿著酒杯敬了一圈。阿玉應著她的眼色跑過來,未及開口,楊燁拉她坐下,低聲道:“聽你萬姐說你要離職了?”
他會知道紀禾也不奇怪,她回了聲是。
“找好下家了沒?”
“還沒呢。”
“我看你啊,跟著我混得了,公司掛個閑差,每個月拿個七八千輕輕鬆鬆,什麼活都不用幹,比哪兒都強。”楊燁從懷裡抽出一張名片,拍拍她的肩笑說,“先別急著拒絕,回去好好再想想,想好了來我辦公室找我,上面有地址。”
紀禾猶豫片刻,接過了名片。
兩天後紀禾按著上面的地址找過去,是位於望津市極其繁華的cbd地段的一棟銀色大廈,大廈頂端“寧樂”兩個字型恢弘壯闊,彷如太陽般灼目。
乘著二十幾級的直升電梯上去,透過鋼化玻璃的電梯轎廂,紀禾看到了荔灣青黑色的港口與白茫茫的大海相接,凸出的船塢宛若城牆上的城垛,龐雜的船舶群升起無數擎天的煙柱。
她想,難怪常說登高望遠呢,站在這天梯上,好像全世界都臣服在腳下,甚至連太平洋彼端的美國人在搞什麼陰謀詭計都能瞧得一清二楚啦。
美麗窈窕的秘書小姐通報她進去的時候,看她的眼神怪怪的。紀禾視而不見,走進去,楊燁坐在一張堪稱龍椅的高階皮椅子上打電話。
紀禾等他打完,不無好奇地觀察著四周。這是間裝潢賽過美國白宮、面積比她家還大上三倍的高階辦公室。她想著自己未來某一天要是能坐進這樣的辦公室裡,會是什麼樣的情形。
“小禾來啦。”
“楊總。”
“坐坐坐,別客氣,喝什麼茶?”
“不用了,我來是想把這給您。”紀禾把他的名片遞過去,放到他的辦公桌上。
楊燁笑了下,說:“你最近不是手頭緊嗎?找你萬姐不如找我,我也可以借你,還不用你還,多好。”
紀禾笑說:“只不過要還的是別的東西。”
楊燁在那張龍椅上坐下來,呷了口熱茶,看著她說:“說實在的,你們那酒吧值得去的就只有你,要不是你,萬龍吟我都不賣她面子。小禾,你是個聰明人,我也不是什麼摳門的主,拿我給你捧了這麼多回場來說,沒虧待過你吧?不說以後,就是現在,你開口,什麼房啊車啊的,一大把隨你挑。高興了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想辦法給你摘下來。跟著我,除了沒名分之外,還怕沒福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