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沒人說話,狹小的客廳只有書頁歘歘的聲音,午後悶熱而黏滯的空氣像一場無形的三昧真火,將整間屋子冶煉得如同丹爐。紀禾渾身冒汗,兩隻眼睛被沒完沒了的汗水浸淫得酸辣無比。
她心裡煩躁得開始埋怨起查理蘇來,恨他為什麼不先買空調,整什麼破電飯煲,她稀罕那東西嗎?差那點生火做飯的時間嗎?
這麼想著,紀禾扭頭回看,身後空空蕩蕩,查理蘇並不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溜沒影的,連個招呼都不打。
紀禾正要生氣——雖然很不應該——查理蘇從門口躥進來,手上捏著兩只甜筒。
他笑眯眯地像只招財貓,說:“紀小魚,你想吃什麼口味的?香草?還是朱古力?”
紀禾悶聲悶氣地說:“香草。”
“給。”查理蘇遞給她,“看你,都快熱暈了,先休息一會會吧?”
紀禾撕開包裝紙,坐在小馬紮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舔著香草冰淇淋。
“你還生我的氣嗎?”查理蘇問。
“沒有。”
“你在想什麼呢?”
“什麼都不想。”
“你在想別人的金榜題名步步高昇。”
“難道我連想都不能想?”
“當然不是了。”查理蘇說,“恰恰相反,你應該想,為你自己。”
查理蘇嘆了口氣,又說:“紀小魚,別灰心,光終究也會落到你身上,讓你燦爛一場的,雖然我不知道會在日後的何時、又以何種方式呈現,但我知道你就是會擁有一個繁花似錦的將來,因為你是我見過最棒的人。老天爺或許不公平,但你才不怕呢,你要是惱了,大不了抻著根金箍棒躥上天去,把天捅破扭轉乾坤,再把那些老神仙揍得滿地找牙...”
紀禾笑出聲來,不滿地說:“你當我是弼馬溫啊?”
“我當你是齊天大聖呢。” 查理蘇笑說。
紀禾突然感覺他好像欲言又止,遂道:“你還有什麼話,一股腦掏出來得了。”
“沒有了沒有了。”
“趕緊說。”
“那我說了,你不許生氣,更不許不理我。”
“那得看你狗嘴裡吐出來的是什麼象牙了。”
“那還是算了,你指定不愛聽。”
“快說!”
查理蘇被唬得縮了下,斟酌再三,硬著頭皮道:“我只是想說...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就那個經典的問題嘛...to be or not to be...你是姐姐,不是生她們的爹媽...”
紀禾登時拉下臉:“所以你的意思是叫我把她們丟到孤兒院去?”
查理蘇急忙說:“你看你,說好不生氣,又掛臉了。”
紀禾長長地嘆息一聲:“你不懂。”
“也許吧。”查理蘇輕聲說,“我沒有兄弟姐妹,也許是真的我不懂...”
融化的冰淇淋流到手心裡,黏黏答答的,紀禾撕了張作業紙揩擦著,良久無話。
“好啦好啦,不說這些了。”查理蘇拾掇著剩下的書堆說,“來日方長,今朝且度,若因明日的曦陽錯過了今晚的月亮,未必不是種得不償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