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隙裡的陽光掉下來,落在泛黃的書頁上,光斑圈圈圓圓地浮游著,像一串金色的葡萄。紀禾看了很多行,但她發現自己一個字也沒看進去,那些橫豎撇捺就像一把黑色的玻璃彈珠,彈跳著從自己眼前蹦開了。她什麼都看得到,但什麼也讀不懂。
她目光悄悄上移,看見查理蘇側著臉,一面給她扇風,一面翻著本捲了邊的武俠小說。
紀禾想起阿圓所說的,這種就是會讓你慶幸自己還活著的帥,就是你剛準備上吊但一看見他的臉頓時就想開了的帥。
未免也太誇張了。
她這麼想著,查理蘇突然轉過臉來,一抹未來得及收回的餘光被他抓了個正著。查理蘇湊近她的臉眸光狡黠:“你說你要看書,你又偷偷看我。”
“那是因為你擋著光了。”紀禾把臉滑到書下,說完就不理他了。
不知是看書看倦了,還是被他蒲扇搖啊搖的催眠了,紀禾昏昏欲睡,到後來就真的睡著了。
再睜眼時,落日像顆將破未破的溏心蛋,搖搖欲墜地窩在樹梢頭,葉子上塗抹了層金色,如同許多串聯著的銅錢和金箔。
查理蘇還在搖著,她又發現攤上的書少了將近一半。
“紀小魚,你醒啦。”
隨他怎麼叫,紀禾只問:“書呢?”
“賣掉啦。”查理蘇搖著叮啷作響的零錢桶展示給她看,得意地說:“那幾個老外都是大笨蛋,要不是他們實在裝不下了,我能把這些書全打包給他們。”
桶裡除了厚厚一層硬幣,還有很多張紅通通的百元大鈔,紀禾撿起來說:“那你怎麼還在這裡?萬一他們反應過來,回頭找你麻煩呢?”
“等那些笨蛋反應過來,還得好久呢。怎麼樣紀小魚,我是不是很能幹?”
紀禾輕哼:“還行吧。”
她將紙幣疊好塞進自己兜裡,塞到一半又狐疑地打量他。
查理蘇立即說:“我一分錢都沒有偷拿!紀小魚,我可是正人君子,正人君子!”
“那就好。”
紀禾收攤回家,查理蘇溜溜達達地跟上來,她說:“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查理蘇:“唔?”
紀禾:“你過命的兄弟呢?”
查理蘇一拍腦袋,忙不疊找那隻紅毛松鼠去了。
紀禾收攤回家,雙胞胎正站在坪地上用竹條鞭打一隻死老鼠,兩人你一鞭我一鞭的好似搗年糕,爛成肉泥狀的死老鼠被熱氣一捂,散發出陣陣惡臭。
紀禾捏著鼻子喝道:“把它丟掉!”
陳安妮笑嘻嘻地拎起老鼠尾巴往陳寶妮身上甩,陳寶妮又不甘示弱地甩回去,兩人甩來甩去最後又扭打到一起。
紀禾用竹條挑起那隻死老鼠扔到外面的水溝,一手扽住一個將雙胞胎薅回了家。
“飯煮了嗎?”
“煮了。”雙胞胎異口同聲地說著,兩腚坐到沙發上,戴上墨晶眼鏡看起了電視。
自從紀禾用日本寶可夢動畫事件嚇唬了她們以後,雙胞胎每回看電視都要戴著墨鏡,生怕被那些閃光的畫面擊倒。
紀禾準備去炒菜,電視上竟傳來有些耳熟的臺詞,她又折身回去,看到螢幕上一個弱柳扶風好似林黛玉的美人兒倚在船舫上,跟前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的公子哥兒溫柔地朝她說:
“我見姑娘如明月,至純至潔,只是這人間世道,一個小女子如何能承受得了...”
紀禾:“......”
紀禾心想: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