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剛下墓坑搜刮翻找時自己壓根不敢去看郭潤娣的臉,後來被某種詭異的好奇心驅使,她匆匆瞥了一眼,只那一眼就讓她腸胃翻滾,她想,人死之後真是醜陋無比啊,連郭潤娣這樣曾經貌比西子的女人,都變成了一灘惡心的怪物。
如今這張惡心的怪物臉一刻不消停地在她眼前晃蕩,被折磨苦了的紀禾頓悟過來,她沒有瘋,這是郭潤娣和陳永財的報複,報複她撅了他們的墳還詈罵他們混蛋。
此後,無論她走到哪,郭潤娣和陳永財都如影隨形。
她在廚房做飯,郭潤娣就往灶裡添火,她躺上床睡覺,他們就坐在窗臺上曬月亮,她去好時光上班,兩人就跟著她飄進各個包廂。陳永財是個嗜酒如命的酒鬼,進了包廂就像老鼠掉進米缸。只可惜他這只酒囊爛了底,灌進去的啤酒通通從被蛀空的肋骨架裡漏出來。
漸漸地,紀禾也就習慣了。她唯一受不了的就是他們的冷嘲熱諷。當她還執著於找那兩公斤時,郭潤娣和陳永財就會嗖嗖地湊過來,得意洋洋地竊笑說,哈哈,找不到吧?
看他們盤腿坐在天臺上,手裡還捧著把瓜子,一幅幸災樂禍的樣子,紀禾就氣不打一處來,簡直想把他們掀下樓去摔死,轉念一想他們已經死了,也就作罷。
她不得不去找馬飛飛了。現下已是第四天,明天就是約定的最後期限,可她別說是兩公斤,連個影子都沒找到。這樣空手交差,恐怕到了第六天,她就也會變成那些惡心的綠毛怪物之一了。
她正思索著該怎麼跟馬飛飛開口,想當初她拒絕馬飛飛賣房變現的提議時是那樣的毅然決然,四天後又是這樣的無奈求全。她想到要面對鄭沛珊的愁容病貌,想她日後都不能壽終正寢在自家床上,心中便萬般歉疚。
紀禾扭頭對死人說:“你們不要跟過來。”
話音剛落,樓下響起馬飛飛激動的喊叫:“苗苗!紀禾!人呢!”
紀禾連忙跑下去。
她一現身,馬飛飛就拽著她進了裡屋,還神神秘秘地反鎖上門,紀禾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說:“到底怎麼了?”
“怎麼了?你那兩個死德性的爹媽,半輩子稀裡糊塗頭暈眼花,關鍵時候倒怪鬼精鬼精的!知道平日裡沒人上我媽睡的那間房去,居然把這燙手玩意掖進了我媽枕頭裡!要不是她老人家說曬曬被子,打死我也想不到會在這!”
馬飛飛心急火燎又義憤填膺地說著,一邊就從衣服底下掏出兩袋麵粉般白花花的東西。
紀禾瞠目結舌。
她不敢置信地接過:“真的?”
馬飛飛斬釘截鐵:“錯不了。”
東西沉甸甸在手裡,分毫不差的兩公斤肯定是沒有了,其中一袋明顯少許多,但這已是天大的驚喜了。
紀禾笑起來,鬧了半天,竟又是一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她像是想起了什麼,飛快地跑出去,在房子內外以及四周仔仔細細地瞧了一遍,最後跑回來,高興地說:“他們走了!”
按照約定的時間到了約定的地點,喬三還沒出現。紀禾等了會,終於看到一輛白色夏利從半山腰徐馳而來。
馬飛飛安慰她說:“放心吧,能給他找回來這麼多已經很不錯了,差的再商量嘛,他不至於為這麼點殺人全家吧?”
紀禾沒好氣地瞪著他:“......”
車開到跟前,先下來的還是那個陰沉沉的疤臉,喬三隨後牽著陳祈年走出來。陳祈年並沒有缺胳膊少腿,臉瞧著也不像是受了什麼委屈的樣子,看到這,紀禾高懸的一顆心悠悠落回去。
疤臉從她手裡接過那東西,一眼不看就丟進車內。紀禾有些納悶,電視上演的分明不是這樣。
她遲疑著說:“...你們不需要查驗一下嗎?”
疤臉愣了下,看向喬三。
喬三笑得輕松:“不用,你是個識相聽話的聰明孩子,我選擇相信你。”他用力握緊陳祈年單薄的肩膀,陳祈年低下頭,聽見他繼續道:“我可以相信你,對吧?”
紀禾說:“可以,就是——”
“那就行了。”喬三將陳祈年推了過去,“喬某一言九鼎說到做到,你把東西還我,我把人給你。就這樣,喬某很忙,恕不奉陪。”
他拉下墨鏡又壞笑了下:“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