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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這年的平安夜當天,是個惠風和暢的好天氣,一艘漂亮的雙桅大船從天而降,出現在荔灣碼頭附近的水域裡。
它驕傲的風帆宛如敬禮的哨兵,它線條流暢且淩厲的船體就像一頭兇猛的大白鯊,它通身新漆閃閃發亮,堪比泰姬陵的塔頂。
當它轟鳴著從海上破水而來、將船殼上那威風凜凜的“維多利亞女王號”的字眼展現到跟前時,在碼頭上忙活得熱火朝天的一眾村民不由傻了眼。
捕撈作業歸來的船員忘了卸貨,吆喝叫賣的魚販停聲不動,就連正在追趕一隻偷魚吃的貓兒的小孩都急遽地剎住腳,轉為爬到船頂上好奇張望。
一個打扮得像聖誕公公的奇怪的人從船上跳下來,帶著洋鬼子特有的傲慢和輕蔑,掃視了這幫沒見過世面的土鼈一圈,翕張著鼻孔高聲喊:“陳永財和郭潤娣?誰是陳永財和郭潤娣?”
這天是紀禾好不容易得來的休息日,她吃完飯陪著雙胞胎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機還是馬飛飛家的,雙胞胎整天吵著嚷著要看,馬飛飛索性把電視機丟到了她們家——電視上播放著一則新聞,新聞上說日本動畫《寶可夢》最新的一集因為頻繁出現閃光,已經致使六百多名日本觀眾癲癇病發。
紀禾趁機嚇唬雙胞胎說,讓你們天天看電視,小心把你們也電倒!
雙胞胎靈機一動,顛顛地找來兩幅墨鏡戴上,美滋滋地接著看。
幾個鼻涕蕩漾的小孩就在這時闖入了她們家,為首一個孩子將鼻子下一串有如毛毛蟲的大黃白色黏鼻涕“咻”的一聲吸溜回去,像個小太監一樣大聲通報:“維多利亞女王來啦!”
十分鐘後,紀禾站在維多利亞女王號面前,遲遲不敢相信郭潤娣和陳永財死之前在香港訂購了一艘機動船,更不敢相信船舶公司竟然真的給他們送貨過來了。
穿得像聖誕老人的送貨員明明長著張中國臉,卻硬要說英語,他拿著張購銷單嘴巴嘰裡咕嚕,好在紀禾聽懂了,她說:“尾款我可付不起,他們已經死了,你上天地銀行問他們要吧。”
“什麼!”送貨員氣得原形畢露,一把扯掉白花花的假胡須,“這船你們不要啦?我可告訴你啊訂金不給退的!”
紀禾已經走遠了。
送貨員一回頭,幾個鼻涕小孩在維多利亞號上爬上爬下,折騰得女王顫顫巍巍,他橫眉豎目地叫道:“大膽刁民——”
當馬飛飛得知一艘船來了又走、成功與自己失之交臂時,簡直痛心疾首。
說到底,他骨子裡還是淌著漁民的血,對大海對船隻都有種類似於嬰兒對乳汁的天生的親切感。
可馬光耀死後,鄭佩珊便不允許他再開船出海,雖然有時候他會偷偷溜著去,但由馬光耀沖回荔灣的斷肢殘腿拼湊出來的他死時的場景就如同一座難以翻越的大山,使他從未靠近過真正的深海領域。
馬飛飛覺得應當把船收下來,用它招攬遊客做觀光的生意。紀禾卻不敢茍同,先不說這尾款就是筆天文數字,最基本的,郭潤娣和陳永財哪來的錢買船?
紀禾深怕是哪家的高利貸,自得知後左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她用過往的經驗總結出,一旦她腦海裡出現這類念頭,無一例外都會實現。
她預感這艘船會帶來新的災難。三天後,這個預感成真了。
以偷渡的方式進了港,他們便開始了花天酒地的逍遙遊。
很快,賭馬輸光身上全部家當、又喝高了的二人就像兩只飛來飛去的花蝴蝶,一邊高唱著讓我們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一邊從皇後大道東飛到九龍塘,又從九龍潭飛到灣仔。最終實在累極困極,二人就地一躺,就這麼稀裡糊塗地睡了過去。
他們不知道的是,與此同時海灣的另一邊他們的四個子女正在受餓,更不知道兩條街開外,一個滿臉痤瘡粉刺的少年正慌不擇路地逃竄而來,一溜刺耳的警笛聲就像看見肉食的狼狗緊追其後。
五分鐘後,這少年被他們在睡夢中無意伸出來的腿給絆了個狗啃地,少年氣急敗壞正要開罵,抬頭看見這兩條不省人事的爛泥鰍,倏忽靈機一動,生出一計,將衣服下藏著的東西掖到了兩人□□裡,稍加粉飾一番後便逃之夭夭。
他為自己的急中生智感到得意,覺得在這種十萬火急的關頭下,就連他哥也不可能做得比這更好了,然而等他逃過搜捕擺脫掉差佬,返回藏寶地時卻驚恐地發現,原先躺在巷角不省人事的爛泥鰍業已不翼而飛。
少年當即感覺焦雷轟頂,一陣暈眩緊接著一陣,在白花花宛若惡浪的前景裡,他似乎清晰地預見了自己充滿血腥味的死期。
那幾輛黑車停在那裡,猶如老鴉停在墓地上的樹梢頭,充滿陰森的不祥的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