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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很多年前,紀禾來過三洲田一次。
那時她還小,郭潤娣也還是個稱職的母親,聽說三洲田來了一班雜耍藝人,在當地開臺表演,郭潤娣便興沖沖地帶著她前往。
駐臺的地方是片寬闊的泥地,那幾天太陽暴曬,將爛泥烘幹成了坑坑窪窪的硬土塊。臺場的一邊已經擺起了一溜串的小攤,賣涼茶、馬蹄糕、鹽水花生還有小孩子喜歡的棉花糖,郭潤娣給她買了兩個,都是加了很多種顏色像彩虹一樣的,紀禾拿在手上舍不得吃,最後在擁擠的人潮中被幾個壞孩子搶了去。紀禾記得自己哭了好久。
洸洸的霞暉中臺場和小攤都不見了,髒兮兮的爛泥地變成了砂白色的平整的水泥曬場。幾架晾衣杆上的薄床單被風吹得鼓鼓囊囊,三個黑黝黝的孩子迎著西沉的殘陽在那網蜻蜓,熾金般的豔光照得他們的頭皮閃閃發亮。
紀禾騎著單車飛馳而過,聞到了不遠處的肉包子的香氣。
包子榮的門店兼家舍就近在眼前了,紀禾卻猶豫著停住了腳。
或許她本不該來,或許包子榮夫婦並不是謠言中的嗜血魔頭吃人怪物,或許陳祈年過得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好。
紀禾躲在一棵巨大的樟樹後面,偷偷看著包子榮的老婆從裡屋搬出一張折疊飯桌,手腳麻利地支起,又牽出燈杆,那顆被擰亮的燈泡宛如一粒黃杏,滋滋地滲出橙皮般的光芒。
包子榮端來飯菜,陳祈年提著板凳,三個人各坐一邊,安靜地吃起了晚飯。
陳祈年胖了些——按照那桌上飯菜的豐盛程度,似乎也情有可原——四肢完好無損,沒少胳膊也沒少腿,由此可見這半個月裡陳祈年過得不算糟。雖然臉還是那張悶悶的苦瓜臉,但陳祈年一直都這樣,他的童真早被殺死了。
紀禾重重憂慮沒了大半,開始覺得貿然來此是個錯誤的決定。
她望向樹梢頭的圓月,想著要不要來一次“家訪”呢?陳祈年肯定不會恨她,把他送到這樣富足的家裡,簡直是相當於重新給他投了次胎。
一隻碩大的蚊子落在她手臂上,張口咬斷了她的思緒,她本能地伸手一拍,“啪”的一聲,正在吃飯的陳祈年抬頭看了看。
紀禾趕緊躲好。等三人吃完,趁著他們收拾桌碗的間隙,她扶起倒在草叢裡的單車,騎上走了。
這輛單車是個老得快成精的古董,隸屬於鄭佩珊。馬光耀還沒死的時候,她經常騎車飛馳到各個地方出診,而隨著主人精氣神的每況愈下,這輛車似乎也逐漸病入膏肓,以至於紀禾騎上還沒蹬幾腳,鏈條就發出一聲悽清的慘叫,從中軸脫落下來。
紀禾不得不停下修整,在她忙活得滿頭大汗時,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踩踩踏踏地走進手電筒的光圈裡。
紀禾愣了愣,站起來說:“這麼晚你跑出來幹什麼?趕緊回去。”
陳祈年低垂著腦袋。
紀禾口氣不自覺放輕:“你要幹嘛呢?”
陳祈年的胳膊晃了下,紀禾這才發現他手裡提著個拳頭大的布袋,沉甸甸的,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響。
紀禾臉色嚴肅:“你偷他們的錢?”
“我沒偷。”陳祈年說:“這是我掙的。”
陳祈年像下了極大的決心,鼓起勇氣對她說:“我能掙錢,我吃的也不多,我不會給你添亂的,姐,你讓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