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行放下杯子,表情平和道:“我見你們村子家家戶戶緊閉門窗,可是為了防那妖邪?”
李河唉嘆一聲:“如果不是害怕妖邪,誰會大門不出。眼看大夥家裡的存糧都要吃幹淨了,道長,您一定要幫幫我們,不然我們沒被妖怪抓走,也遲早會被餓死。”
暮行面不改色又喝了小半口白水,天色完全暗下來了。
李河點了一盞豬油燈,暗淡的火光在他粗糙的臉上閃爍,他古怪地瞥著暮行,眼神令人不舒服。但在暮行轉頭與他對視的時候,他又立刻換上低姿態的笑臉。
李河將暮行留下來過夜,暮行也沒跟他客氣,不僅留了下來,還好不要臉地霸佔了人家家裡唯一的一張床。
深夜,暮行和衣躺在床上,呼吸均勻,似乎睡得很熟。而在地上打地鋪的李河驀然睜開眼,一改小心侷促的態度,眼珠發綠面露兇光。他手往腰間一拔,頓時寒光一閃,拔出一柄削鐵如泥的短刃。
李河一步步靠近床邊,自上而下打量著床榻上酣睡的人,喉間輕蔑地一哼,高舉刀刃便用力揮了下去。可在森冷寒光靠近那截細脖子的時候,李河竟然被動停了下來。
短刀好像被什麼東西擋住,無論李河怎麼用力,終無法割在床上人的脖子上。
他終於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麼,回頭望向桌上的茶杯,迷藥的劑量足夠撂倒一頭牛了,卻絲毫不對這個看上去文文弱弱的道士起作用。
李河放棄了,不敢再輕舉妄動,收回短刀躺回地鋪上。
公雞打鳴沒把暮行叫醒,日出東升時,李河走到床邊,把暮行叫了起來。
暮行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他朝李河一笑,起身下床踩上鞋。
床邊的地鋪已經被收起來了,暮行微笑著說:“大河兄弟,真是多虧了你,讓我昨晚睡了個好覺。”
這番話落在李河耳朵裡,好像別有用意,他臉色一僵,幹巴巴問:“此話怎講?”
暮行道:“我雲遊四海到了這麼一個地方,睡了好幾夜的荒山野地,每每擔憂被野獸生嚼著吃了,睡不踏實啊,真是多虧你願意收留我。”
他說完拍了拍李河的肩膀。
李河放鬆地笑了笑,左臂一伸,引請暮行:“道長,飯做好了。”
暮行笑容更甚:“大河兄弟,你真是個好人,行善便會有福報,你的福報在後頭。”
李河道:“那就借道長吉言了。”
兩人面對面坐下,飯桌上放著三盤子野菜,暮行笑得沒心肺地,拿起筷子夾菜吃。
李河本想卑謙幾句,說一些例如“我們窮鄉僻壤,只有幹澀野菜,道長可千萬不要嫌棄”諸如此類的話。
但看暮行一筷子一筷子夾個不停的手,他這番話就像被堵在喉嚨裡,魚刺似的,不知要怎麼吞嚥。
用完早膳,暮行當起甩手掌櫃,搬了把椅子往李河家破破爛爛的院子裡一坐,翹著二郎腿,大咧咧看李河洗碗刷鍋。
濺起的水花不慎砸進了李河的衣角,濡濕了大片衣裳,李河渾不在意,抬起頭朝暮行憨厚一笑。
暮行也笑了,說:“大河兄弟,昨晚忘了問,你們這一帶到底出了什麼樣的事?你且大致與我說一說,我也好對症下藥,替你們擺平這宗邪案。”
李河一愣,笑著說:“我先替各位村民謝過道長。”
暮行爽朗道:“客氣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