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寧聽出來了,朝眠口中的裴頃就是宋淮柏。這兩年一直蒙在他心上的疑惑,終於撥開雲霧,得見天明。
她絕不會喜歡上那種蠢貨的。
宋淮寧心神巨蕩。
時而攀雲端,時而墜泥潭。
原來這才是他們的差距,是如天壤,判若雲泥。乃是一道他永遠跨越不了的鴻溝,朝眠能過來,他卻翻不過去。
宋淮寧現在更覺得,眼前這個人似一場繁華美夢。他迫切地想抓住些什麼,可什麼都不實際。
最後,他只能苦澀地問:“我能幫上你什麼麼?”
朝眠一怔,笑著說:“不用你幫我,我都安排好了。”
宋淮寧垂眸猶豫片刻,鼓起勇氣問:“能不能告訴我,你真正的名字。”
朝眠又一笑,明媚炫目。
宋淮寧聽見她說:“我叫朝眠。”
朝眠......
宋淮寧喉結上下滾動:“你為何要救我?”
他心跳如雷,彷彿是在等待最後的判決。
朝眠道:“我們同患難那麼多次,好歹有些情分在吧。何況你不也看裴頃不順眼嗎?我知道你曾毒殺他一回,可他背後有仙人相助,你註定無法成功。敵人的敵人是朋友,我們倆是一條戰線上的,要同仇敵愾,對吧?”
宋淮寧眼裡的霧氣慢慢消散,他看著朝眠,語氣輕緩,又飽含認真:“我們永遠都是。”
同一條戰線。
朝眠不由怔住。月光下,她看到宋淮寧注視著她的目光悠長專注,其中滋味莫名。
宋淮寧往側偏頭,先一步結束了對視。
朝眠若是再細究下去,就會發現那道專注的目光下,還掩藏著一絲瘋狂偏執的痴態。
約摸又過了小半個時辰,他們落身在北境一處屍山血海的山林裡。
朝眠很快找到了宋淮寧的軀殼,周圍有幾頭野獸在啃食屍體,因為朝眠設的屏障,宋淮寧的身體沒傷分毫。
朝眠施法嚇走這幾頭野獸,然後屈身蹲下,往宋淮寧體內輸送仙力,使他僵硬的身體恢複溫熱和靈活。
她看向宋淮寧半透明的魂魄,揚了揚唇,笑容純淨,“別怕,閉上眼睡一覺就好了。”她放低聲音,溫柔地似哄小兒睡覺。
也的確是在哄人睡覺,反正只要睡一覺,宋淮寧就不會被這些難以消化的事困惑到了。
在宋淮寧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失去了意識。朝眠將他的魂魄引入體內,又檢查了一下她設的屏障,才安心離開。
兩個時辰未到,無需穗鸞召回,朝眠便自己回去了。
朝眠的身體猛一動,緊接著從床上坐起來。穗鸞瞬間也跟著起身,對著朝眠左看右看,確認她沒事才鬆了一口氣。
“你可回來了。”
朝眠伸了個懶腰,說:“好了,圓滿落幕。”
穗鸞翻著白眼,故作一本正經地提議:“朝眠,幹脆你以後不要再叫朝眠了,改名朝大膽,或者朝大俠,朝善人,朝勇士,好不好啊?”
朝眠:“這些我都喜歡,全要了。”
穗鸞只覺得覺得心力交瘁,蔫蔫道:“趕緊睡吧你,折騰到這個點兒還不累,真有精神,我先走了。”
朝眠沒有睏意,目送穗鸞化成一隻喜鵲從視窗飛走,她踱步到窗邊,關上窗戶吹熄燭燈。
......
夜幕漆黑,月亮被烏雲遮住,伸手不見五指,空氣中彌漫的濃稠血腥味,令人胃裡止不住的反酸。
少頃,些許細碎金光照亮半空,光芒緩緩散向四周,因血染紅的樹林顯露出原貌。地上躺了幾十具面目全非,慘不忍睹的屍體,也有些辨不出原貌,碎成一塊塊的野獸軀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