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鸞瞪大雙眼,瞌睡蟲徹底嚇沒影,原本懶散歪著的上半身也挺直了,跪坐在朝眠身前,扶著她的肩膀狠狠搖了兩下,把憋回去的奉勸又低吼出來。
“你清醒一點吧朝眠,你現在是凡人!凡人你知道嗎?你,你......你是被那個宋三郎灌了什麼迷魂湯嗎?我知道他長得好。但是,但是這也不值得你為了他做那麼絕吧,他只是凡人啊。你現在也不是上仙,你去鬼界能幹嘛?點燃自己為他照亮去輪回的路嗎?!”
穗鸞怕吵醒與朝眠同住一座院子的女使們,剋制自己不要高聲。不過從她那上揚變調的尾音上,還是能聽出她此刻有多麼激昂。
朝眠拍拍她的手安撫道:“稍安勿躁,我有分寸。”
穗鸞橫眉豎眼駁斥道:“你沒有分寸!你說,你是不是喜歡上那個宋三郎了?”
朝眠眨眨眼,一臉無辜:“天地良心,我真沒有。”
“那你幹嘛為了他去鬼界?”穗鸞對朝眠的回答持疑。
她信又不信,以她對朝眠的瞭解,覺得朝眠不太可能對誰動心,但那位宋家三郎又著實出眾,那張臉,那氣派,朝眠一時為色所迷也不是沒有可能。
穗鸞遲遲不鬆口。
朝眠不禁有些著急:“真的沒有別的原因,現在火燒眉毛,人命關天。穗鸞,你幫我一回好不好,有你在我肯定不會出事的,你只管把我的魂魄提出來,然後護住我的肉身。我只要兩個時辰,兩個時辰之後,不管我成沒成功,你直接把我的魂魄引回來,人鬼不知,神魔不曉,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穗鸞沉默以對,在朝眠殷切的目光下,不情不願點了頭。
應下以後竊竊抱怨:“幹嘛非要救他嘛......”
朝眠聽得心裡軟軟的,語氣不自覺放輕:“放心好了,不管他能不能救回來,反正我會沒事。”
穗鸞身心疲倦:“快趕緊坐好!”
朝眠立馬正回身體,面對穗鸞盤腿而坐。
穗鸞斂息凝神,十指在半空中流轉,結出一道法印,最後雙手合併,大功告成。她一再小心,唯恐自己法術不精,傷了朝眠的凡體。
朝眠的魂魄承半透明狀,離體之後沒有靈魂的軀殼如同斷了線的木偶,瞬時倒在軟榻上。
朝眠看向自己的左手,掌心一片光潔,之前在那蛇妖的府邸,被荊棘牆燒傷的疤痕全然消失不見。
禁錮在靈海的仙力得到釋放,通體充盈,朝眠只一半仙力跟隨靈魂,剩下一半還在她的仙身裡,不過一半也夠用了。
她馬不停蹄飛身離開。
先找到了宋淮寧的屍身,萬幸沒被野獸啃食,她在宋淮寧周身施了一道保護的屏障,然後又往鬼界飛去。
陰陽路橫隔兩方天地,朝眠生平第一次往那條路上飛得那麼快。
她救宋淮寧不只是因為宋淮寧會幫她對付宋淮柏,她跟宋淮寧也算同生共死過一次,她不想讓宋淮寧就這麼輕易的死了。
不多時,朝眠再過一道門,穩穩落身目向前方,臺前金匾上龍飛鳳舞寫著兩個大字——歸離。
這是鬼界誅魍城接收死魂的地方。
朝眠瞧準時機,打暈過路的一個鬼差,一邊扒著人家的衣服,一邊心虛地道歉。
她將受害鬼藏到一個隱蔽的地洞中,便匆匆往前方那座宏偉的樓宇跑去。
暗沉光線下,恐怖如斯的建築更加陰森悽涼,來往的鬼差衣著一致,都身著暗紅色衣袍。而在一群暗紅衣袍中央,唯一一身深紫錦袍,就變得十分顯目了。
身穿深紫錦袍的正是誅魍城的鬼王,鬼界三十六座城池自立為營,各管一方天地。
朝眠悄無聲息湊上前,直面應上齊恆,齊恆面色突變,驚訝地倒嗬一聲。
“齊王殿下,小的有急事相報,還請借一步說話。”朝眠抬頭看了齊恆一眼,又迅速低頭,還挺像為人下屬那一回事。
齊恆還沒回神,怔愣地應了一聲,臉上茫然不解。他來不及細想,下意識跟隨朝眠離開,丟下一眾向他彙報公事的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