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寧無意識重複了一遍。
他跳下去,脫了自己的外衣,將朝眠全身都裹了起來。看向朝眠黑漆漆的眸子,眼白布滿紅血絲,未能覆蓋內裡的透徹。
宋淮寧為自己動蕩的心神感到無奈,摻著一絲酸澀,呢喃道:“你是金口玉言,你說能活,我們就一定能活。你試試......現在還能動嗎?”
朝眠聽他的話試了試,能動,但痛的想哭。她生生忍住:“可能脫臼了。”
宋淮寧將朝眠背起來,腳踩著土往上攀爬,那雙看似養尊處優的手,此刻被泥土覆蓋,隱隱露出青色血管,指甲邊緣也浸出血跡。
平時兩秒就能輕松翻上去的土坑,今天硬是爬了半刻鐘,中間還掉下來一次。
到了實地上,宋淮寧已經氣喘籲籲,背上那團泛著涼意的綿柔將他後背蓋住,無骨似的。少女清淺的呼吸落在耳側,透著熱意,燎得他心中發暖。
心中徒生出一條不滅的信念,支撐宋淮寧向前走。
一直往前。
天黑到天亮,又到天黑,宋淮寧終於走不動了。
秋天的夜很涼,寒風襲過凍得人骨頭都疼。
宋淮寧用自己的外衣將朝眠裹得嚴嚴實實,可朝眠還是冷得發抖。
他們靠著一棵大樹,兩具冰塊般的身體緊挨著,宋淮寧偏低頭,臉頰輕輕蹭了蹭朝眠的發髻,手臂將她攏繞住。
朝眠虛弱到連睜眼都費力:“明天你自己走吧,別管我了......”
宋淮寧沉默了,就在朝眠以為他預設了的時候,又聽見他輕輕地說:“顧惜言,我背了你那麼久,沒喊過一句累,你也爭點氣,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朝眠感覺到宋淮寧環住她的手臂收緊了,箍得她有點難受,她繼續勸道:“走完這座山,還有下一座等著你,你不帶著我,肯定能走到京城。我說真的,你別管我了,帶著一個拖油瓶,你會死的。”
只要能活一個人,就是賺到。
要是宋淮寧能幫她在凡界好好虐一虐裴頃就更好了,等她回到天界,一定替宋淮寧打點打點,讓他這一世都平平安安,來世還託生一個富貴人家。
宋淮寧沒再接話,只將朝眠整個人都抱住,抬起裡衣的袖子,虛虛蓋住朝眠的臉,替她遮住吹來的冷風。
“快睡吧。”
朝眠整個人處於昏昏沉沉的狀態,她把頭往宋淮寧胸膛上靠了靠,滾燙有力的心跳鑽入耳道,聽上去有些絮亂。
朝眠會些醫術,靜靜聽了半響,還想著囑咐宋淮寧回到京城去看看郎中,但睏意浮上腦海,她沒來得及開口就已經睡過去了。
旭日東升,樹枝被風吹的砂砂響,幾只麻雀停在枝頭,歪著腦袋鳴叫。
朝眠是被臉上的一隻爬蟲癢醒的,她緩慢伸出手,即便胳膊疼得厲害,但還是憑著頑強的意志力,把那隻蟲子彈飛了。
眼睛勉強睜開一道縫,又被陽光刺到,朝眠使勁閉了閉,複才完全睜開。
周圍已經沒了宋淮寧的身影,朝眠身上還蓋著宋淮寧的外衫。
她已經無力坐起來,心中無奈一嘆。
這人真是,還給她留件衣服幹嘛?活人才是最要緊的。
朝眠看看樹看看草,看看花看看鳥,又看看天上的白雲,和地上的石頭,思考著回到天界以後,該怎麼跟天帝他老人家磕頭請罪,求他罰得輕一些。
畢竟這也不能全怨她,靈固就一點責任都沒有嗎?
寫得什麼破本子?能不能靠點譜?命數歪了也不拉回去,辦事不力,必須同罰!
朝眠義憤填膺,輕輕淬了一口,卻忽然眸光一閃,側面望見一個白色人影向她走來。
那張精緻的俊臉,被驕陽渡了一層金光,漸漸明晰。
不是宋淮寧還能是誰?
......但他怎麼沒走?
朝眠震驚不已的同時,還有點小感動。
可他倆要是都死在這裡,裴頃怎麼辦?他這輩子不就舒舒服服的過去了......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宋淮寧提著兩只剝了皮的野雞,在朝眠身前蹲下,柔聲說:“我知道你不吃葷腥,但現在保命要緊,就破這一回戒好嗎,我現在生火烤了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