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公子......靠近些......”
聲音從珠簾後面傳來,女子言語,陰森悲涼,回蕩在暗閣裡,有種瘮人的涼意,很是古怪。
朝眠與宋淮寧對視一秒,同時抬腳往珠簾那邊挪步。
宋淮寧舉步帶著謹慎小心,朝眠就沒那麼多顧忌,步子邁得大了些,領先宋淮寧一步,不過她剛冒頭,就被宋淮寧拉了回去。
落後了宋淮寧半步,朝眠茫然看他一眼,宋淮寧也偏頭看向朝眠,朝眠在他眼中看到了戒備和擔憂。
戒備是對那個不明身份的人,擔憂是對朝眠。
朝眠輕輕拍了拍宋淮寧的手臂,回他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後向前兩步,擋在他身前。
朝眠目向珠簾,攥拳按在唇上清了清嗓子:“閣下可是芙蓉城城主?”
那道瘮人的聲音又來了,但好像不含惡意:“姑娘猜的沒錯。”
朝眠猶豫一下,伸手挑開珠簾,徑直向前,宋淮寧也跟上她,兩人一起看向那幅半人高的丹青。
朝眠又問:“是你將我們拉入幻境的?”
“是我。”蘇譽繁很直接的承認了,語氣滿是滄桑,如風中殘燭,虛虛不堪,與九百前恣意張揚的女子簡直天差地別。
朝眠又又問:“那是你將我們拉入虛怨城的?”
這回蘇譽繁否認了,她沒有把人拉進虛怨城的能力。
“是你們自己掉進來的,每當有人進入,我都能感覺到,活人的氣息不屬於這裡。你們行路時騎的馬,也是我幻化出來的。”
朝眠狐疑深思,在宋淮寧身側喃喃:“不是她拉我們進來的,那我們好端端的怎麼會掉進來?”
宋淮寧低偏頭,看著朝眠髒乎乎的臉蛋,心中突然升起一種給她擦幹淨的沖動,一時忘了自己現在也髒得無法入眼。
宋淮寧強忍住這種沖動,看向那幅丹青,冷聲問:“你讓我們去九百年前的幻境走了一趟,所求為何?”
蘇譽繁沉默良久,低低一笑滿是苦澀:“原來都已經過去九百年了,這座死城,早該消失了......”
最後幾個字輕的聽不清。
朝眠不想在這裡浪費絲毫時間,開門見山道:“還請直說,你到底想做什麼?”
虛怨城存於世間幾百年,也掉進來十幾個凡人,他們沒有一個能活著離開的。有人剛進來就被百姓追殺致死,有人躲躲藏藏活了一個月,也因吸食怨氣衰竭而死。
虛怨城的食物,無法讓凡人續命,凡人也無法讓虛怨城得到解脫。
直到朝眠掉進來,蘇譽繁察覺到了一絲微弱的仙力,所以她化出兩匹小馬,助了朝眠和她身邊的凡人一把。
蘇譽繁怔了好久,解脫與不捨交織,除此之外,盡是痛苦。
她說:“毀了大殿上那四根柱子,這座城會消失,你們就能出去了......”
一條跌入泥水裡的魚,茍延殘喘不人不鬼活了九百年,也是極致的不幸了,如今註定要孤煙一縷,與這座虛假的城池,一同隨風飄散了。
朝眠瞭然。
她終於知道那四根柱子怎麼怨氣沖天了。
想來,蘇譽繁在虛怨城漂流,日久年長,有了法力,她將半座城的怨氣都聚集在大殿上的四根柱子裡。
柱子毀了,半座城的怨氣消散,整座城會轟然倒塌,無力再幻化出另一座。怨氣散向四方,久之無息,虛怨城自然也就不複存在了。
朝眠心中低嘆,早知道這麼簡單,她就不必在此浪費時間了。最重要的是,她一點都不想親眼目睹鮫人屠城的慘狀。
朝眠看向緊挨著牆壁的小榻,直接拉上宋淮寧往小榻處走。她現在疲憊不堪急需睡眠,陷入幻境的昏厥,並不能讓凡人休養生息。
朝眠坐下一倒身,餘下一大半的位置給宋淮寧。
宋淮寧無聲盯著朝眠緊閉的眼睛,手指蜷縮了一下,腕上還有被抓握的溫度,熱意與黏癢穿透骨髓。
他猶豫半響,坐到了小榻邊緣,跟朝眠保持了一定距離。
朝眠察覺到自己臉上的視線,毫無預兆睜開眼,宋淮寧下意識垂眸閃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