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若被這突如其來的大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她很快便恢複了平靜。清風上前扶起了江城太守李志,靖安若微微福身,言辭有禮地說道:“論長幼,您是前輩;論官職,您與家父同朝為官。如此大禮,阿若實在不敢當。”靖安若起身還禮,舉止端莊,既沒有提及自己被冒犯之事,也沒有直接指責李勤的過錯,這讓江城太守一時摸不清她的態度。
聽了靖安若的話,江城太守李志又做出要下跪的姿勢,清風眼疾手快,及時攔住了他。靖安若似不經意地開啟了那精美的小匣子,裡面的各色首飾金光閃閃,還有兩顆圓潤碩大的東珠。她隨手拿起一顆東珠,在手中把玩著,目光始終未離開那東珠,只是淡淡地瞥了江城太守一眼,說道:“李太守送的這些小玩意,倒是很合小女子的心意。不過,李公子昨日擅自闖入我的閨閣,行為舉止實在無狀,可把小女子嚇得不輕。至於如何教導公子,李太守想必比晚輩更有經驗。”
江城太守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心中稍定,連忙說道:“小姐教訓得是,老夫回去後定會好好管教犬子,讓他日後好好做人。”
靖安若把玩著東珠,漫不經心地說道:“我有些乏了,李太守請回吧。”
沈知衡卻突然開口,朗聲道:“且慢,昨日令公子懷疑靖小姐的船私藏官妓,才有了後面的事。如今太守在此,不如就公事公辦,再仔細搜查一番,也好還靖小姐一個清白。若是日後有人追究包庇私藏之罪,也不會算到靖小姐頭上。李大人,您覺得呢?”
江城太守心中一驚,臉上卻堆著笑,帶著幾分試探地說道:“公子這話說笑了,靖小姐品性高潔,與那官妓又非親非故,自然不會做那等事。”
沈知衡微微一笑,說道:“聽太守這麼說,靖小姐也就放心了。清風,送送李大人。”
江城太守忙不疊地說道:“公子客氣了,老夫自己走便是。”
一番交鋒下來,靖安若心中對官場的虛偽和複雜厭惡至極。她嫌棄地丟開手中的東珠,說道:“就這麼一個賠罪禮,價值都快趕上我這些年的積蓄了。清風,拿去丟到江裡去!”眾人聽了,心中各有想法,也由此可見靖安若的私蓄確實不算豐厚。
清風眼疾手快,一把將東珠收了起來,笑道:“小姐,您這可太暴殄天物了。這些東西,普通人家幾輩子都掙不來呢。您不要,我可要了。”
沈知衡瞪了清風一眼,責備道:“拿了人家的賠罪禮,也不怕燙手?阿若不喜歡,我替她收著便是。”
靖安若覺得戴著帷帽悶熱難耐,隨手摘了下來,說道:“今日我這般表現,那李太守應該能放心了吧?”
沈知衡微微點頭,說道:“自然是放心了。而且有了今日這事,我們之後經過各個渡口,應該都會順利不少。那李太守身為朝廷命官,卻能如此卑躬屈膝,可見是個十足的小人。對待這種人,不能輕易得罪,更不能輕易清算。這世上,君子易防,小人難防啊。”
靖安若想起沈知衡剛才與江城太守虛與委蛇的樣子,不禁調笑道:“那你說,你是君子還是小人?”
沈知衡嘴角微微上揚,眼神溫柔地看著靖安若,說道:“遇君子則君子,遇小人則小人。不過,我更在意在阿若心中,我是怎樣的人。”
平日裡也就罷了,可如今有長輩在一旁,沈知衡還這般沒個正經,靖安若輕哼一聲,轉身離去。
安餘笙本就不擅長交際,對此事心中疑惑,便問道:“我有一事不明,你亮明阿若的身份是何用意?若論以權勢壓人,你長慶候府的聲名,豈不是更有威懾力?”
沈知衡耐心解釋道:“權勢固然好用,但總用權勢壓人,終究是下策。以德行服人,才是正道。靖侍郎曾在江城任太守,在此地威望頗高,他的名號比我長慶候府更能震懾住李志。只可惜,李志生了個愚蠢的兒子,不懂得把握分寸,才鬧出了這等事。”
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江城太守李志一改剛才卑躬屈膝的模樣,臉上露出陰狠之色。他冷哼一聲,心中暗道:過了今日,這偌大的江城依舊是他說了算。師爺見他心情似乎有所好轉,小心翼翼地問道:“老爺,這事算是過去了吧?”江城太守眯起眼睛,說道:“自然是過去了。他收了我的禮物,就說明接受了我的誠意。要是因為這點小事就鬧起來,那三家的面子也沒地方擱。對了,你確定踩斷我兒肋骨的就是那個攔住我的公子?”
師爺連忙點頭,說道:“昨兒個,我看得清清楚楚,不是他還能有誰?就他輕輕一踩,公子就遭了罪。老爺,咱們要不要採取點行動?”師爺知道這太守心狠手辣,怎會輕易嚥下這口氣。
江城太守沉思良久,陰惻惻地說道:“那公子雖然未表明身份,但看他那通身的氣派,豈是一般人?如今情況不明,不可輕舉妄動。這幾日,好好給公子立立規矩,讓他日後行事收斂些。要是再被人抓住把柄,咱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師爺又小心翼翼地說道:“可是,那官妓確實是不見了。”
江城太守眼神一厲,冷冷說道:“這種事又不是第一次了。暗中找些日子,要是實在找不到,就做成溺水浮屍的樣子。到時候面目全非,誰還能分辨真假?”說完,他轉身走進船艙,留下師爺在原地暗自揣測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