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衡冷冷地掃視著眾人,一字一頓地說道:“你且回去問問江城太守李志,你爹!靖侍郎家的千金,安國公的外孫女,長慶候府世子的未婚妻,豈是你能冒犯的!今日我便是殺了你,你爹也絕不敢說個不字!”沈知衡的聲音冰冷刺骨,眾人聽了,連呼吸都不自覺地放輕了幾分。那幾個機靈的,早已悄悄回去報信。
沈知衡仍覺得不解氣,怒喝道:“清風,把這腌臢東西丟回去!收拾幹淨,莫髒了本世子的地方,本世子有潔癖!”那被稱作李勤的公子從未受過這般委屈,一邊罵罵咧咧,被清風堵住嘴丟回花船。
清風一陣忙碌,將船上收拾如初。經此一事,靖安若顯然受了驚嚇。沈知衡輕聲安慰道:“阿若,嚇到了吧,沒事了。這間房髒了,你換一間吧。”
靖安若微微點頭,有沈知衡在,她心中稍安:“有你在,我不怕。只是沒想到那登徒子如此大膽。其實,我有事瞞著你,我藏了人。”
沈知衡微微一怔,臉色一沉,斥道:“出來!”經此一鬧,他竟絲毫沒有察覺到房中還有其他人。床內側緩緩露出一張驚恐的臉,那女子戰戰兢兢地說道:“奴家絕無意冒犯貴人。那李勤行為無狀,奴家不堪受辱,才跳水逃生。還望小姐、公子大發慈悲,莫讓奴家落入那歹人之手。”
沈知衡眼神犀利,冷聲道:“如此,你便是承認自己是官妓了?清風,把她丟回去!”
那女子慌忙抓住靖安若的衣衫,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哭求道:“小姐,小姐,救救我啊!看在同為女子的份上,奴家受那歹人折辱,生不如死。奴家願意做牛做馬,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靖安若心中一緊,想起自己曾經不堪的過往,又看到柯夢滿臉的驚恐與絕望,心中的同情油然而生。她看向沈知衡,眼神中滿是懇求:“留下她吧。”
沈知衡微微皺眉,語氣嚴肅:“阿若,我並非心狠之人。但她是官妓,有罪無罪,官府皆有檔案記錄在冊。若是日後有人追查,我們便犯了包庇罪,甚至可能與罪臣有牽連,這個風險我們擔不起。”
靖安若眼中滿是憐憫,急切地問道:“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她實在太可憐了。”說著,靖安若腦海中浮現出柯夢被折磨的慘狀,又想到自己曾經的無助,心中更加不忍。
沈知衡看著靖安若眼中的哀求,心中一軟。他對任何人都可以心狠,唯獨對靖安若,她是他心底的柔軟。他微微嘆了口氣,道:“辦法總歸是有的,不過確實太過棘手。而且一旦留下她,便要承擔諸多風險。”
那女子聽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趕忙叩首:“謝公子,謝小姐大恩大德,奴家願意做牛做馬回報您二位!”
沈知衡看向靖安若,語氣柔和了幾分:“這間房髒了,給她住吧。阿若,我陪你換一間。”靖安若輕輕應了聲“好”,便隨著他出去了。
靖安若在茶水坊等候,許久不見沈知衡回來,心中不免有些擔憂,便問清風:“清風,你家主子去了何處?”清風恭敬回道:“主子有些事情要處理,稍後便回。”
原來,沈知衡折返到了那間房。他站在柯夢面前,眼神冰冷,居高臨下地說道:“我可不是好糊弄的人,尤其是對來歷不明的你。接下來,你最好句句屬實。這裡只有你我二人,若有半句假話,我不介意先好好折磨你一番,再把你丟回給李勤。”
柯夢想起在李勤那裡生不如死的日子,心有餘悸,慌忙說道:“公子饒命,奴家一定知無不言,絕無半句虛假!”沈知衡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審視著她。柯夢被他看得心裡直發慌,趕忙說道:“奴家本是鈐城人氏,父親莫介曾是監察史。因替同鄉鈐城太守何喬辯貪墨案,被認定同罪。父親問斬,家中眾人沒入奴籍。”
沈知衡微微皺眉,眼神中滿是懷疑:“你的家人如今在何處?你私自逃脫,就不怕有心人拿你的家人洩憤?”
柯夢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哽咽道:“獲罪後,母親遣散了眾人,自己懸梁自盡。奴家心有不甘,屈辱偷生,只為有朝一日能為父親辯白。”
沈知衡心中一動,卻仍是面無表情:“這船可不矮,你一個弱女子,是如何爬上來,還能藏身其中不被發現的?”
柯夢咬了咬嘴唇,猶豫片刻後說道:“公子,您可以懷疑奴家,但請相信人的求生欲。奴家不甘心就這樣死去,更不甘心父親蒙冤。奴家在落水前,曾得到一位好心船伕的指點,他給了奴家繩索,奴家才得以爬上船。”
沈知衡微微點頭,沉思片刻後說道:“我可以留你性命,也能為你擺脫官妓身份。但你休想用我和她來為你和你父親辯罪。若你日後自尋死路,也別牽連他人。你可明白?”
柯夢趕忙磕頭:“若有那日,奴家定是自己的選擇,絕不敢牽連恩人!”
沈知衡微微頷首:“好,希望你記住自己的話。”說罷,他轉身離去,留下柯夢在房中,心中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