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種種,深究已無意義。我們四個只是龍主訓練出來管理曾經那類四界滸氣的,如今新的陰陽卦已經現世,滸氣也全亂套了,我們四人便再沒有利用價值。作個交易吧。”
他把雁、淩、溫、單四人掃了一遍,“玄澤界主徐覺,向四位請求:留我兄弟四人一條生路,我們便開啟四渡峪結界,從此以後,世事如何更疊,再與我們無關。”
近百護法和護從之間有了私語聲。
申寂看了他們一眼,把頭轉開,沒有多說。
沉默很久的淩寒終究開了口:“四位所握的防禦之力乃四界最強,就這樣退隱,不覺得可惜麼?”
徐覺微笑:“活了萬萬年,曾經狂熱追求名和權,現今只覺得,這把歲數還被困在一個重複寡淡的荒涼地,無趣,無趣啊!”
“將你們畢生所學傳給後人,然後廢除所有靈力。”單泉溪立下承諾,“我便答應。”
徐覺稍頓,單泉溪態度強硬:“你們的防禦之靈乃四界最強,若被有心人利用,後果不堪設想。應允,我便信守諾言,否則,沒得商量。”
申寂睜開了眼,低頭注視那雙長滿繭子的手,忽地想起萬萬年前那個志存高遠的少年,微不可察地冷謔一笑。
“此話當真?”他淡漠發問。
單泉溪心裡的鄙夷和不解攀上頂峰。
就連這樣.......也都要放棄嗎。
誰知沒等單泉溪回答,申寂身後的數個青年就破口而出:
“界主,我敬您曾帶領我們守護四界,喚您一聲界主,可如今您的選擇讓我們不齒!”
“多大能力便有多大責任!您留在史志上的誓言激勵我至今,可是您卻退縮了!”
“界主,為什麼寧願自損,也不想再面對了?!”
“界主——”
“夠了!”申寂一令壓議,聲音洪亮如從前,神色卻懨懨無力,“人與人是不一樣的,何況你們才幾百歲。我老了,我只想安安穩穩地過剩下的日子。沒有自由,但是清靜的日子。”
他出掌散靈,一併抓起李彧、彌爐和徐覺,前二人昏睡,最後那人沒反抗。
隨著四道強靈源源不絕地往外注,四渡峪結界開始瓦解,單泉溪警惕,示意雁惜和淩寒,三人合力,為四渡峪方圓百裡凝出了屏障,以防意外侵襲。
溫瀾百感交集,握緊長劍的手心出了一遍又一遍的汗。
最終,在一陣不急不緩的大風中,四枚青訣印相互召應,將滔滔靈力鎖於青色匣,拋向溫瀾。
結界瓦解,四人衰弱倒地。
盛大落幕於無聲。
“交給你了,溫瀾姑娘。”申寂扛起李彧,徐覺扶穩彌爐,赤彤流雲霧漸散,阿漾在天邊劃過一道靚麗的弧線,紅光照過四人的來時路,蹣跚的身影卻將前程遮覆。
“界主!”
溫瀾沿著他們軌跡,三步朝前,直身鞠躬,然後落下雙膝。
徐覺回頭,百位四渡峪弟子亦齊刷刷跪地。
“四渡峪聽命上古龍族,掌管四界滸氣。”溫瀾斂緊了顫抖的唇齒,竭力維持內心的平靜,可沒想到,下一個字剛說出來,身後的百位弟子都亮出了嗓音:
“峪中人只求心中正義,忍極寞,受眾誹,處至暗,克酷險,哪怕粉身碎骨,也絕不回頭。”
鏗鏘排陣,氣穩息厚,浩蕩之聲在這百裡方圓擴了又回,餘音不絕。
背對眾人的申寂淚流滿面。
溫瀾行叩拜禮,百人接續。“四位的指引,我們將永遠銘記。”
許久,迷途飛鳥在碎雪映出的天光裡找到了方向,昂首撲翅,欣悅狂飛。申寂走到了視野的盡頭,忽地緩緩抬頭,卻沒回首:“或許,人和人並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