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惜緩聲抿嘴,柔和地看往白發老嫗側臉,“因為不想遺忘。”
“那是付氏酒館當家,付穎司的奶奶、付星星。星奶奶的外婆很早就離開了,留她一人在世。這棵樹,是她記憶裡,外婆唯一出現過的地方。星奶奶的外婆相信桃玉靈,相信‘記’‘忘’的神諭。”
“傳說,萬年前的桃緣樹上住了一個憶歲神,掌管生靈的記憶。時光是單向的,生命走了一條路,便永遠回不了頭。世間有無數離合悲歡,多少人苦苦掙紮於傷痛,沉淪於遺憾,致使一生都蒙在陰影裡。神女不忍,在千萬故事裡悟出靈之一生、命之輪回無非‘記’‘忘’兩件事。喜怒哀樂因記得而深邃,因遺忘而解脫。於是,她想創造一種治癒精神的良藥,便花了整整六百年集聚天地精華,取桃樹腰汁、花瓣,釀成藏酒,埋於地下二十尺。後來,桃緣樹終於結出了果實——就是桃玉靈。”
溫瀾聲緩,“先外婆相信神諭,老奶奶相信外婆,也想念外婆。”
邶雪溫聲接話,“可能,她也還相信神諭。”
雁惜發覺老嫗的目光,乖巧地朝她微笑。
付星星手一揮,把四名女子請到了眼前:“七姑娘,二姑娘,這兩位,是你們的朋友?”
“付奶奶。”邶雪和雁惜輕柔行禮,雁惜向她介紹溫瀾和落依,並關心道,“奶奶身體好些了嗎?”
“沒有大礙。”付星星慈祥地拍她們的手,“小司可有好好招待你們?”
雁惜笑著點頭,“甚是周全。奶奶放心。”
付星星憐愛地摸她的臉,接著關注琉璃瓶中的顏色。
如所有人意料,接續輪了五人,桃玉靈都只現出了藍紫色的光。
付星星輕咳兩聲,雁惜和邶雪緊著扶她,“奶奶要不要留個映象在這,先回去休息?待會穎司應當也會來。”
付星星笑著搖頭,眼裡有不可撼動的平靜和篤定,“我想在這看。”
邶雪朝雁惜致意,對付星星笑,“奶奶,我去排隊,好久沒來了,這次說不定會看到不一樣的。”
她把未驗柬的善結牌留在桌上,嬉笑叮囑三人,“別偷看我的。”
邶雪說完就走,溫瀾稍疑,雁惜解釋,“未驗柬的善結牌帶有混沌靈力,與原主無關,可能會幹擾桃玉靈的引諭。但信與不信,都是可以的。全憑己心。”
付星星瞧著邶雪的背影,回牽雁惜,“你們吶,就為了陪著我老婆子,每次都費心嘗試。”
“奶奶此言差矣,”雁惜面露調皮,“嘗試並不費心,我們也不是為了哄您開心。”
她輕送笑意,“有的事情看不到結果,卻不代表它是假的。曾經那三百多年的我,一直不信此生與靈根無緣,如今竟還有了這樣的身份。就像您當初告訴我的,保持期待,心懷平靜,希冀和過程本身比一錘定音更重要。何況,桃歡節求桃玉靈藥,未必不是有苦之人在難言之處、難熬之時,想用冥冥之力,或鼓舞、或鞭策自己往前走的辦法。對每一個到此之人,它都有不同的意義。”
付星星攥了攥雁惜的手。
藍紫光閃,邶雪揹著手,小步跳著回來:“竟跟之前一樣。還是一派生機勃勃,不過這次的色彩豐富很多。”
溫瀾稍訝,“朝桃玉靈求藥,還會看到不同的景象麼?”
付星星笑答,“這也是它的神奇之一。有的人求解脫之藥,卻在窺見景象那一刻莫名釋懷,也便不再需要記忘之諭了。”
“我也想試試。”
溫瀾迅速上前,輪次注入紅靈,腦中瞬間浮現了涇渭分明的山河風光。
她再眨眨眼,藍紫色的銘記水落於掌心。
落依和雁惜同時拿出牌張,一左一右挨著放,朝前走去。
付星星輕緩地掃了桌面一眼,笑對邶雪,“這次的善結牌,是小司為你們發的?”
“......是。奶奶,怎麼了嗎?”
付星星淡淡搖頭,望著施靈結束的雁惜,“那小子這次,可做了什麼魯莽之事?”
邶雪恬靜笑,“穎司若聽到您這麼講,定又要委屈了——”
“看、白光、是白光——”
“遺忘之藥!桃緣樹真有遺忘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