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瀾握緊劍鞘,“現在不是,但很快會是的。”
她轉向雁惜,“仙子,泠度寺數百年來供奉的唯一主神,就是神族郜么。四界生靈各有生衰,魔障來的蹊蹺,和尚不該因此喪命。輪回命簿上,還請仙子——”
“神族界事司自有規矩,郜么是戰神一脈,無權幹涉四司要務。此凡人之事,天淵仙者自當秉公查明。”賈楠書攥緊雁惜,最後朝溫瀾瞥了一眼,“四渡峪掌管四界滸氣,罔清入地濁一事,還請姑娘回去,如實稟於彌爐界主。告辭。”
賈楠書輕輕揮手,天色放晴,藍紫色的光消失在彩虹的盡頭。
雁惜立在青雲之上。
咆哮的江海只如亂變不驚的老者,崎險的莽山狀似沙堆,城池焊在地底,眾生微如塵粒。鮮活的一切只成了窺中朦畫,越升越高者所見越發模糊。偶有飛鳥不自量力,搏盡畢生之力振翅滑翔,破得藍天半縷白紋細痕。
清風悠悠拂過,神靈的視野恢複如常。
“雁惜。”賈楠書憂切地看著她,想說點來安慰,又不知該安慰些什麼。
直到繞過九重天,天淵仙宮映入眼簾之時,賈楠書才溫聲笑著道,“走的時候是白日,如今天黑了,好好回去歇著吧。”
白日到黑夜,天淵才只過去十個時辰。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男子輕撫兩條狗,行禮要走,雁惜終於微微張口。
“書哥。”
她疲憊的眼睛裡拖了點點暗光,“我在人間待了十個月。”
······
泠度寺的午鐘沉沉地響了三聲。
大小和尚睜開雙眼,忘卻了這一場風雨之前的種種。那屍身沐光而躺,卻因避世術之力,永遠隔斷了凡人的眼光。
溫瀾沉默很久,後收攏長劍,一步一晃地將人抬起。
這時,淡光瞬移的影子在空中現形。
“人族溫瀾聽令。”執案男子展開卷軸,“四渡峪聽命上古龍族,掌管四界滸氣。峪中人只求心中正義,忍極寞,受眾誹,處至暗,克酷險,哪怕粉身碎骨,也絕不回頭。你,可以做到嗎?”
溫瀾眸子閃爍,攙著和尚的手下意識抖了抖,用力地點頭。
男子收卷,右手輕輕一推,卷軸化作紅色令牌,歸於溫瀾腰間。“不必多禮。自今日起,你便是四渡峪地濁界護法,聽憑彌爐界主號令。”
“溫瀾受命!”
男子頷首致意。溫瀾頓了頓,抬頭發問,“大人,罔清魔氣入人間,到底是何緣由?這與落氏國師府滅門一案可有關聯?”
“......人族至寶晨時月,已經不在地濁。”
仙界無根花,人界晨時月,魔界黎原風,妖界夏蟬雪。
上古四寶遺傳至今,唯至真至純至善之寶晨時月留跡人間......溫瀾眉頭緊皺,“......是晨時月移位導致地濁滸氣紊亂,才讓魔族鑽了空子,潛入人間?落氏——”
“至寶認主,你我皆是過客,其中緣由如何,有待仙界解釋。至於人族國師府之難,不是四渡峪能插手的。”男子瞥了和尚屍身一眼,隨後消失,只留得餘音過耳,“辦好你要做的事後,速回四渡峪。”
溫瀾沉沉地嘆口氣,護著那冰冷的軀體,步步歪扭的背影逐漸隱沒于山野。
光暈落在房簷院角,一切恢複如初。
暖陽灑向大地,微風拂過,木桶蓄滿雨水,倒映著澄淨的藍天。和尚們每日吃齋唸佛,心靜如水。沒有人提過死去的、受傷的誰。像是前塵往事入雲煙,洪水褪去,泠度寺的香火更旺了。
萬般似舊間,唯一改變的,只是每次雨落時節,去禪堂打坐的人總比以前多了些。
災劫大難束人心。
天淵仙界,界事司地濁樓。
“雁惜小姐,你說泠度寺凡人因魔障而死,但罔清滸氣本不該存於地濁人界。此事,地濁樓會與四渡峪地濁界協商,仙子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