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麼都明白卻無能為力。
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把自己逼到崩潰邊緣。
回到酒店,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從夢中驚醒時手機震得來回晃動,他呼吸沉重,喘著氣接起來。
對方那頭一陣靜默。
他知道是武文殊,怕他會告訴他什麼,急忙大吼:“說話啊!!”
那邊語氣很冷,還透露出極度的憤怒:“你在哪兒?”
認定這通電話應該不是和姜明晗有關,武喆鬆了一口氣:“我在家裡。”
“滾你媽的!我就在你家門口,門上全是催繳水電費的條子,你到底多長時間沒回家了?!你他媽到底在哪兒?!”
武喆捋了捋頭發,疲憊地說:“我住在外面。”
“你住哪兒了?我去找你……”武文殊焦急。
“不用了,我真沒事,掛了。”
武喆決絕地將武文殊的聲音變成一串冰冷的盲音。
轉天一大早,開門進來的武文殊,不由分說一把將武喆拉起來,拖到衛生間狠狠甩向盥洗臺,他沒站穩,手拍到上面的鏡子,巨響之下,鏡子搖搖晃晃……
“看看你自己什麼樣子。”武文殊語氣生硬,滿眼怒氣。
武喆緩慢地支撐起身,離開盥洗臺,他什麼也沒看,沒看自己,更沒看武文殊,低下頭,悄無聲息,面無表情,像個沒有肉身的骷髏一步三晃地向外走……
武文殊攔下他,用兩隻手上去揉搓他的臉,聲音急促,帶著懇求:“小喆,小喆!!你聽我說!!這世上沒有事是過不去的,就算有,就算真的有!!死也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不管你願意不願意,生活必須繼續!!你不能這樣……”
“繼續?”武喆抬頭:“怎麼繼續?”
武文殊喘著氣,停下來看他。
“明晗沒做過任何錯事,卻躺在那裡沒法繼續……他救了咱倆的命,我們卻要繼續活著?還‘必須’?憑什麼啊?”武喆鄙夷地看著他叔,笑了。
武文殊凝視武喆的目光從震驚到茫然,最後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瞭然,甚至有些自虐的味道在裡面:“你的意思是我應該去死,那時死的人是我就對了,從始至終你都在怪我,怪我為了殺那狗雜種把姜明晗害成這樣,對吧?”
“沒有!我不是……”
“你他媽就是這麼想的!!”武文殊紅著眼睛,全身發抖。
“我要這麼想就讓我不得好死!!”武喆激動地叫囂:“你難道不明白嗎?!最他媽該死的那個人是我啊!!沒有我就不會有李長遠那王八蛋操的,你們一個個都會過得很好,明晗不會躺在這裡,你也不會沒有家,孤孤單單一個人!!”
“事情都已經這樣了,又沒人怪你。”武文殊擰著眉,心疼地看他。
“你們為什麼不怪我?!都是我的錯!!全他媽是我造的孽!!你為我做過那麼多,我他媽害你什麼都沒有了,明晗被我傷過那麼多次,還義無反顧地幫我,連你的命都救了,現在躺在這兒……我他媽算什麼人?!啊?!你教教我,我怎麼能心安理得的活著?!教教我啊!!”
吼完,一片安靜。
很久,武文殊問他:“活不了,是嗎?”
見對方沉默不語,他將他拽到姜明晗的床邊,指著呼吸機說:“那就死吧,全都別活,你把機器停了。”
武喆滿臉震撼。
“怎麼?捨不得?你難道不怕你死了,沒人能像你一樣照顧他?你難道不怕他萬一有一天醒過來,發現你已經為他耗死,再來一遍這些不是人能經受的痛苦?拔了吧,至少他現在沒什麼痛苦,”武文殊現出一絲冷笑:“你放心,我也死,大家一起死,我告訴你,死沒那麼難,你進部隊的時候我就試過。”
武喆又一次震驚地望向武文殊。
正當這時,面前的人瞬間變換出另一種表情,一種和自己差不多震懾人心的驚異面孔,倒映出的瞳仁裡除了自己以外還有病床上的……
武喆順著這縷目光回頭看向姜明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