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去疾剛想躲,旋即就被人往旁邊拉了一把,是魏長安。
她上前一步,擋在沈去疾身邊,恭敬地給胡氏屈膝福禮:“婦魏氏長安,給伯孃問安,伯孃安善。”
“……哦,是長安啊,”胡氏反應慢半拍似的,也不說讓魏長安免禮,就這麼不急不緩到:“昨兒是他們男人們的場子,伯孃沒能好好和你說上兩句親近話,只知道你姓名,可還不知道年齡呢!錦年嘴嚴,他們姓沈的都嘴嚴,來,告訴伯孃,你今歲多大了?”
福禮福得膝蓋發酸的魏長安正欲開口回答,沈去疾突然幹嘔一聲,轉而跑了出去。
魏長安隨即追出去,胡氏示意讓跟前的大丫鬟親自出去看看,邊伸長脖子往外看,道:“這是怎麼了?怎麼跟婦人害喜了一般的?別是病了啊,一來楚家就生病,這我可沒法給沈練什麼交代啊……”
很快,胡氏身邊的大丫鬟進來說,小二爺是因為昨夜宿醉,加上早起之後水米未進,鬧陣兒呢。
等沈去疾幹嘔惡心了一通回來,胡氏整治收拾二人的心思全然被打散了不少。
可胡氏話語間的夾槍帶棒卻是少不了的,魏長安不屑與她浪費口舌——自己未出嫁之前不是沒見過父親的內宅是如何爭鬥取寵的,胡氏這點伎倆,也得虧是因為楚家的三夫人沒有心思跟她爭什麼,不然哪兒還有她蹦噠的地兒。
胡氏前三十年後二十年地說了許多,但話裡話外無一不在貶低沈去疾的三嬸、楚家的三夫人衛氏,以彰顯著自己在楚家的地位,暗示魏長安以後要選好隊伍站。
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當沈去疾正準備開口告辭的時候,下人來報,說老爺要見小二爺夫婦。
翁翁。
沈去疾偏頭,不著痕跡地和魏長安對視一眼。
許是昨兒夜裡鬧的那一通有效果了,從胡氏這裡到楚老爺的院子,魏長安和沈去疾幾乎被下人們偷瞄了一路——天吶,自從大夫人不打大爺之後,楚家好久都沒見過男人被女人揍得掛彩了啊!
一路都在頂著別人打量的目光,進了祖父的屋子裡之後,沈去疾以為可以鬆口氣兒了,沒想到只是她忽略了自家翁翁。
楚老爺看見沈去疾臉上的青紫之後,既心疼又糾結。
最後,他老人家還是沉下臉,痴痴傻傻、不甚嚴厲地批評了沈去疾:“你怎麼這麼調皮呢?你說,你是不是又和餘年幹仗了?錦年吶,你是哥哥啊,你怎麼能連妹妹都打不過呢?你要是連妹妹都打不過,你還怎麼保護她呢?我們家的男人頂天立地,我們姓楚的,那個個都是寧願站著死,也絕不跪著活的漢子!你二翁翁是,你爹也是……”
二翁翁?爹?
沈去疾神色一凜,二翁翁和爹,不都是發生意外身亡的嗎?
季節由夏入秋,沈有利已經在京城整整滯留兩個月了——二兒子犯渾,跟著馮家那瘋女人惹了事,被沈去疾那狗娘養的一紙訴狀給告進了州牢。
前幾日家中來信,說馮家已經把人撈出去了,父親沈東壬催他趕緊想辦法,也趕緊把眾兒弄出去!
沈有利深感頹敗,不知沈去疾那個娼生的使了什麼法子,自己幾千兩銀子都扔到那幫官老爺的嘴裡了,每次都說包在他們身上,可每次都打水漂,弄得救眾兒出來的事到現在還是沒影兒。
沒辦法,誰讓官字兩張口呢。
這次,沈有利經人介紹,懷裡揣了五百兩銀票,約了刑部的一位大人出來見面。
大晁國朝廷有三省六部,能找到刑部的人,沈有利感覺這回有門兒了,你聽聽,刑部,那不就是管著天下刑獄之事的部門嘛!
“草民河州沈有利,拜見司務廳郎中大人。”沈有利兩手疊放在身前,然後九十度弓腰,朝雅間裡拱手揖禮。
聲落,裡面靜了靜,片刻後才傳出來一道中年男聲:“進。”
沈有利不敢抬頭,守在門下的帶刀侍衛給他開了門,他就直接弓著腰進去。
邁進門檻後,沈有利識趣地直接給屋子裡的人行叩拜大禮,聲音多少有些發抖,司務廳郎中啊,朝廷正五品的大官兒啊!
“草,草民河州沈有利,給司務廳郎中大人請安,祝大人身體健康,日進鬥金!”沈有利匍匐在地上,虔誠地給屋裡的人磕頭。
“日進鬥金就不必了,”沈有利聽見剛才的中年男聲說:“不必害怕,起來回話。”
“謝,謝謝大人。”沈有利腿肚子打顫地應聲站了起來。
屋裡這位人到中年的大人,上下打量了沈有利兩眼,平平板板地說:“你來的不巧,郎中大人正好有事,先走了一步,他離開前同我說,有一位被當地豪強欺壓,有冤不得申的百姓要來找他,說的就是你吧?”
被沈去疾那豪強欺壓,那可不就是自己嘛!沈有利撲通一聲又跪下來給中年男人叩頭,幾乎就要痛哭流涕了:“大人,求求您為草民申冤吶,大人……”
人的腦門磕在木質地板上的聲音,和沈有利喊冤的話語混雜在一起,讓中年男人下意識地皺眉——這熟悉的場景,一下就讓他以為自己正坐在大理寺的刑審房裡。
“你且止哭,”中年男人正襟危坐,官威浩浩:“本官乃大理寺鐘攸之,汝之冤屈,若無訴狀,可直接講來。”
聞言,沈有利下意識地抬起頭朝屋裡的人看了一眼,這一看才知道,屋裡坐著三個人,下座上坐著方才說話的中年男人鐘攸之,上座上坐著一個大概二十出頭的、額角有一道小傷疤的俊秀青年,而主座上,則大馬金刀地端坐著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男人。
沈有利的心裡立馬就有了思量,他訴到:“草民沈有利,乃河州城北人氏,家中有子沈眾,被人誣賴,以殺人未實罪入州牢,主犯今已脫罪出獄,獨留我兒蒙冤獄中,求大人為草民申冤吶!”
沈有利偷眼看屋子裡的人,他覺得主座上那個魁梧的男人有些眼熟,難道是在哪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