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去拉魏長安的手在伸到半路時反應過來此舉不妥,這人便從善如流地拿起了被魏長安放在她手邊的食盒,極力地掩飾著,說:“這天兒可真冷啊。”
說著,沈去疾撐著食盒借力緩緩站了起來,有那麼一瞬間,她的雙腿雙腳是僵硬沒有感覺的。
“罰跪到時間了?”魏長安問。
她擔心沈去疾——這個看起來守規矩但實際上沒有一處不出格的人——她擔心這人會因此而再次和他的母親産生矛盾。
沈去疾卻滿不在乎地擺擺手,用事實告訴她什麼才是真正的無所畏懼:“管她呢,意思意思就行了唄,走了……”說著,這人轉身就離開了。
不讓魏長安攙扶,不讓沈盼搭手,膝蓋僵硬得一路踽行的沈去疾看起來像個遲暮的老人。
魏長安也只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面怕沈去疾摔倒,唉,也不知道這人又是在和誰較勁。
魏長安沒想到芙蕖姑姑會親自來新逸軒給沈去疾送藥——那天在大書房裡的爭執,沈練氣到摔茶杯,而茶杯摔到地上濺起來的碎片,不巧劃傷了沈去疾的眉峰,並且,沈去疾的膝蓋也在那晚跪腫了。
看著眼前這個和沈練一樣性格的——從來都只會跟自己賭氣的沈去疾,芙蕖沉沉地嘆了口氣,滿目心疼與關切:“去疾啊,其實縮減燒鍋數量這事兒你娘不是不會同意,只是你應該提前同她商量一下的。”
“我此前剛同她提起這件事,不等我說完她就一口否決了,”沈去疾坐在圓桌前,始終半垂的眼皮完美地遮住了眼睛裡那股遺傳自沈練的執拗:“四年前她就把燒鍋上的事全交給我了,如今家裡燒鍋的形勢如何我最清楚,我自然是有我的考量,可眼下是個什麼情況?芙蕖姑姑,你知道嗎——只要我和她的想法不一樣,她便二話不說的將我完全否定,那她幹脆找個管事來幫她打理燒鍋好了,做甚要讓我這個不聽話還敢同她對著來的人來管燒鍋?”
讓我當一個只管聽話就好的傀儡?想都別想!
沈去疾的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從牙縫裡蹦出來的,一旁的魏長安不由得放輕了呼吸,這是她頭一次見到沈去疾生氣,魏長安心疼又無奈,姓沈的這個人啊他連生氣都是這般壓抑著!
——他並不會和一般的男人一樣扯著嗓門大喊大叫,也不會臉紅脖子粗地同人爭執,他只是沉著臉,眼皮半垂著,語氣冷硬,眉頭蹙得老高。
“去疾,”芙蕖輕輕拍了拍沈去疾的小臂,說話的語氣是沈去疾再熟悉不過的輕柔:“你和你娘面對的不一樣,要考量的東西自然也就不同,你要負責的是燒鍋,是懷璧樓,可你母親要負責的卻是整個沈家……她要思慮的自然也需要比你寬一些、深一些、遠一些,你看,你拒絕馮家你娘不就沒說什麼嗎。”
沈去疾不服:“她會同意那是因為這件事和沈家的利益扯不上幹系!”
芙蕖仍舊很有耐心:“不是扯不上幹系,而是事關你們兄妹倆……”
……
魏長安給屋裡的暖爐添了炭後就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書房。
新逸軒書房裡面的兩人還在你一言我一句地捋著問題,魏長安披上一領風衣,抱著剛被奶媽帶過來的小錦添去了小姑子沈餘年那裡。
因為沈去疾拒絕同馮家結親,不讓沈餘年嫁給馮半城當續弦,滿心憧憬最後卻破碎落空的沈餘年一口氣和沈去疾置到了現在,將近五個月的光景,一母同胞的兩人之間的關系,鬧得愣是比路上擦肩而過的路人還不如。
“嫂子你來啦,”坐在琴桌前的沈餘年回手朝屋子裡隨意一指,一雙大眼睛不曾離開面前的琴譜:“你隨意坐,我一會兒就好……”
魏長安坐到桌子前,沈餘年的貼身丫鬟采薇立刻倒了熱茶來,魏長安將變沉的小錦添往地上一放,小家夥就倒騰著一雙小短腿兒,球一般地來到了沈餘年跟前。
“姐姐,彈琴~”沈錦添踮著腳,扒著沈餘年的胳膊,伸長了脖子想要看琴桌上放著的東西。
魏長安趕忙把愈發淘氣的小人兒抱了回來,並用一塊梅花糕吸引住了小錦添:“你餘年姐姐在彈琴呢,你別搗亂,來,吃塊梅花糕。”
“……甜甜!”咬了一口梅花糕後,小錦添把沾著她口水還缺了一塊的梅花糕伸到了魏長安嘴邊:“嫂嫂其吃),甜甜。”
魏長安:“好,嫂嫂嘗嘗……”
沈錦添另一隻手指著桃酥:“我要其吃)這個。”
“好,吃這個。”魏長安點點錦添的小鼻子,這孩子,怕是想吃桃花酥了才把咬了一口的梅花糕給她了吧,真是個小機靈鬼。
沈餘年輕輕合上了琴譜,一直蹙著的眉頭也終於緩緩舒展,她直接從凳子上轉過身來,冷不丁地問魏長安到:“大嫂,沈錦年那個混蛋缺心眼有沒有說準備什麼時候要孩子?”
魏長安捏著桃花酥的手手指不由得微微用力,賣相頗佳的桃花酥在她手裡碎成了好幾截。
她趕忙把碎掉的桃花酥放到了面前的小碟子裡,眼睛裡有一抹慌亂伴著尷尬一閃而過:“……這、這個得隨緣了,隨緣的。”
眼尖且敏感的沈餘年電光火石間就抓住了什麼,她讓奶媽把錦添抱下去,又揮退屋子裡的丫鬟婆子們,這才壓低了聲音問魏長安:“嫂子,是沈錦年那個混蛋欺負你了吧?”
縱使沈餘年是沈去疾的親妹妹,是魏長安的小姑子,可魏長安還是覺得自己和沈去疾之間的事被餘年知道、還這樣直白地被餘年說出來——其實是一件讓人很難堪的事情,可是沈餘年卻並未察覺。
魏長安否認到:“你哥沒有欺負過我,他對我……真的挺好的。”
沈餘年不是不知道方才的話說的唐突,她要是不說,那怎麼才能緩和哥哥和大嫂之間的關系?
於是,她咧咧嘴,用一臉“信你才怪”的表情看著魏長安,默了默,她眯了眯眼不解地說:“那也不對啊!那個混蛋心心念唸了你這麼多年,如今終於把你弄到手了,他還不……”
“心、心心念念?”魏長安忍不住地打斷了沈餘年的話,她被沈餘年的話說的有些懵,心中忽地有什麼東西在裡面撞了一下,有些疼:“什麼心心念念?什麼這麼多年?餘年,你在說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奇怪的是之前在“作者有話說”裡寫下的話和小劇場都不見了,不見了。。。
心疼地抱抱蠢蛋作者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