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有什麼苦衷吧,」石平隨口答道,「之前我說有些隊員願意從體操改攀巖是因為能享學費減免的福利,伍少祺就是為了這個才來練攀巖的。聽說他有個好賭的爸爸,想來家境應該挺辛苦的,只是沒想到必須走到休學這一步。」
安格豐腦海裡不禁浮現伍少祺走出學校門口時的背影。
「不過他休學對我們而言算是損失一名大將,」石平撓撓頭,十分困擾的樣子,「這下麻煩了,下個月初的比賽我幫他跟小東報了名,哪知道他會休學…」
「換一個人不就得了?」安格豐不解道。
「比賽前一個月內不能換人,而且你沒看過那小子比賽時的狀態,隊裡勉強只有小東能跟他較量,換成別人去比賽我看也沒有得獎的機會。」石平重重嘆口氣,推開體育館的門走進去,「可惜嘍,我回頭問問他的連絡電話。」
「你要幹嘛?」安格豐挑眉問道。
「你會不知道我要幹嘛?做做家訪看看能不能挽留他啊,」石平知道安格豐是明知故問,「要發掘一個好選手不容易,不能讓千裡馬隨便跑了,你說對吧?」
安格豐聽了笑著猛搖頭, 「看來彩色頭真有兩把刷子,不然你不會這麼上心。」
「你看過他比賽就會懂了。」石平故弄玄虛地說。
攀巖隊的練習在晚上九點前結束,時序靠近中秋,寒意一天比一天濃,石平跟安格豐從體育館出來時被撲面而來的晚風吹了一個哆嗦。
「朋友送給我幾只大閘蟹跟三點蟹,昨天寄到了,還有瓶禿黃油,週末我帶去你家開夥。」石平縮著脖子快步走著,把話說的理所當然。
「你三天兩頭到我家煮飯做菜還自備食材,我是不是該付你一些夥食費?」安格豐認真的問他。
「哎哎哎怎麼說話的,」石平佯作不高與地瞪他一眼:「憑我們兩個的關系,哪需要計較這個?」
安格豐哭笑不得,他還真的不清楚他們兩個是什麼關系。
自從回國之後,石平對他熱絡的程度就像他們從來沒分離過,有事沒事往他家裡跑,送早餐做晚餐,一起去看山嶽影展一起聊著培訓計劃。本來還要接他上下班,被安格豐嚴厲拒絕之後改成上班自理下班再坐他的順風車回家。
可惜這不是愛情。
在經歷過無數次分分合合之後,安格豐終於看清這個事實。
上下班接送是因為工作地點相同
沒事往他家裡跑是因為石平總有滿腹的理想要找人傾訴
做菜送飯或許只是感激安格豐特地回國指導他的攀巖隊
安格豐很清楚,石平把他當最好的朋友、最親密的工作夥伴、最能暢談夢想的人甚至是最彼此瞭解的床伴,就是不曾把他當成要過一輩子的人。
他在石平心裡,永遠比不過他那些偉大的夢想。
三年前他們同居在西雅圖一間小公寓,房子裡掛著去世界各地攀登的照片,因為兩個人都熱衷於鍛煉,有一間專門放滿戶外運動裝備跟訓練器材的房間,有時候□□上來便在瑜伽球上、舉重床上或是在訓練椅上搞的汗流浹背。
既使石平從不言愛,但如果每天能跟喜歡的人長伴左右,聆聽他傾訴理想,在熱衷的事情上相伴而行,同享一桌飯共眠一張床,或許愛情已經滲透在日常生活的雞毛蒜皮裡,安格豐說服自己不該拘泥於口頭上的承諾,不該做小鼻子小眼睛的人。
可是當有一天他回家看到客廳裡放滿大大小小的紙箱,石平從中探頭,雙眼興奮地發光,開心宣佈:「法國攀登協會找我去開發ceuse地區的新路線,贊助二年內的食宿交通跟裝備,你說有比這個更吸引人的工作嗎?」
這是一種分享、一個決定,也是沒有餘地的告知。
唯一的疑問是,安格豐不知道他在不在石平要帶去的行囊裡。
「什麼時候要去?」安格豐抿了抿嘴勉強當作笑容,「我工作還沒辭呢。」
「下週二的飛機…」石平持續往箱子裡丟東西,頭也不抬地給他當面一擊,「你現在的工作很穩定不是嗎?我自己去就行了,他們只贊助一人份的經費。」
好夢易碎,清煙易散,
自始至終都是他一個人的獨腳戲,可恨的是他還沒辦法提出分手。
沒有開始,哪來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