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景話還沒說完,她腳下的土地瞬間消失了。她眼睜睜地看著她剛剛還穩穩踩著的那塊泥土,像鬼魅一般忽然杳無痕跡。於是,她懸在半空之中,失去了全部的支撐,連叫喊的力氣都被抽走了。她腳下幾丈外的地方,一片光禿禿深褐色的地面突兀地出現,卻又平靜地延伸向遠方,似乎它亙古以來都存在於此。
田生想好了他要說的話,一下子精神抖擻。他理了理思緒,覺得現在是時候找點東西吃了。後山一直彌漫著濃霧,樹木又奇形怪狀,但這裡不乏走獸飛禽,這幾日田生也抓了不少活物下肚。
正巧,幾聲尖利的鳥叫響起。田生尋聲望去,一隻叫不出名字的小鳥正急促地拍打著翅膀,從晃動的樹枝上躥起,往天空飛去。
田生一躍而起,雙腳交替地踩在樹幹上借力。他身形如箭,靈活地從樹枝狹小的縫隙中間穿過,在小鳥沖出樹冠的那一刻抓住了它。
田生手中握著小鳥,和它一起朝著天空躥出一段距離,才從容地下落。田生看著小鳥,嘴角揚起微笑,他不是聖人,他看到的就是一道美味而已。
當他低頭準備找個落腳點的時候,卻發現無論如何都靠近不了他方才穿過的那棵大樹。田生知道自己稱不上聰明,但他很快發現一個驚人的事實,那些大樹和他一樣,在向下墜落著。
透過那些墜落的大樹,田生看到了幾丈外的深灰色大地。再下一刻,無數大樹接二連三地砸在地上。田生迅速地冷靜下來,全身的真氣運轉彙聚於雙手之上。眨眼之間,地面已近在咫尺。
田生大喝一聲,雙手推出,一股巨大的沖擊之力撞向地面。那些跌落在地上的大樹被田生的掌力擊中,原本就已殘破的軀幹再次發出清脆的斷裂之聲。
藉著反沖的力量,田生得以安穩地落在地面。他站穩之後,腦中率先想到的,不是這場詭異變故的緣由,而是阿景的下落。他慌張地左右四顧,除了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大樹,什麼都沒有。眼前一片難得的清朗,也立刻被陰魂不散的濃霧侵蝕。田生整個人不停地顫抖著,心已經跳到了嗓子眼,張大了嘴巴卻忘記了怎麼說話。他僵硬地揮動著四肢,往之前阿景的方向走去。
田生不敢再去回憶剛剛那場驚變。阿景和他不一樣,如果阿景和他經歷了同樣的事,她沒有理由撐得過去。
可是,阿景那麼聰明,從來都沒讓他失望過,他必須相信阿景。阿景總會拿出各種神奇的法器,幫助他們化險為夷。這一次,也不會例外。但是,在那麼短的時間裡,什麼法器能幫得上忙呢?田生額上滲出豆大的汗珠,吃力地拖曳著雙腳,兩眼死死地盯著前方,連眨都不曾眨一下。
有,阿景一定有辦法的,他一定是遺漏了什麼。她能撐得過去的,要不然,她就不是阿景了。
噗通一聲,田生被腳下的橫著的大樹絆倒,撲在了大樹上。一根折斷的枝幹插進田生的右手小臂當中,頓時鮮血直流。田生絲毫沒有痛意,他撲騰著雙腿想要站起來。可是再怎麼用力,都無法在地面上踩穩。插進田生手臂的枝幹越來越深,竟像獵人設下的捕獸夾一樣,夾住了田生這個龐然大物。
“田生,你在哪?”
前方傳來阿景的喊聲。田生木然地抬頭,好像在分辨這是不是幻覺。
阿景的身影從白茫茫的霧氣中浮現,田生這才感覺右臂一陣鑽心的疼痛。他雙手一撐,麻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這才看到阿景身後還有一人,是多日未見的青望。
“阿景,你沒事吧。”田生緊張地問道。
阿景走到田生面前,調侃著說道:“田生,你看起來比我糟糕多了。我沒事,剛剛我從天上掉下來的時候,青望正好趕來接住了我。”
田生轉頭注視著青望,激動地說道:“青望,謝,謝謝你了。”
青望不在意地笑了笑:“阿景是我的朋友,這是我應該做的。”
田生傻兮兮地笑了起來。
阿景捧起田生的右臂,打量著他的傷口,田生更加開心地說道:“阿景,我是大乘修士,這點小傷,有什麼妨礙的。”
說完,他又好奇地問道:“青望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你不是去找真仙了嗎?”
青望答道:“我本來是打算去求師父下來的。不過我想到四長老之前說的,墨王親自帶人來後山找伏羲圖,若是你和阿景無意間遇上了他,幾乎一點勝算都沒有。墨王還沒有離開後山,我怕你們有危險,就讓榣音帶著八位堂主上山去找師父,我和暗衛尋著你們沿途留下的標記來找你們。”
這時,果然又有幾個人影從霧氣中鑽出,肅然立在青望背後。
田生感慨地說不話來。阿景見他神情呆滯,好心地替他把心中的話說了出來:“青望,多虧你及時趕到,要不然,我今天可能就死在這裡了。”
“找出神器,對付墨王,本來就是我的職責。讓你和田生以身犯險,我已經很過意不去了,怎麼還能讓你們出事。”青望語氣誠懇,“若不是有你們在,我現在還被三長老懞在鼓裡,我應該謝謝你們才對。”
田生這下終於勉強能開口了:“青望,你已經幫助我們太多了。現在你又救了阿景一命,該說謝謝的,是我才對!而且……”
“好了好了,再說下去就要沒完沒了了。”青望淺笑著打斷田生,“墨王還在後山,那說明伏羲圖也還在後山。我們還有機會搶先一步找到伏羲圖。只是,這幾日你們都沒見到墨派的人,看來這後山確實大的驚人,不知道伏羲圖會藏在什麼地方。”
阿景忽然意味深長地一笑:“我不知道伏羲圖藏在什麼地方,但我知道如何才能找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