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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灰藍的天空中朦朦朧朧染上了一層熹微的金光。阿景和田生囫圇地吞下幾顆果子,尋著昨天他們定下的行程出發了。
還沒走出多遠,田生毫無預兆地停了下來。他轉頭向四周望了一圈,又咻的一聲躍到樹上,穿過繁枝茂葉,在樹梢打量著周圍的情況。阿景站在地上,眼珠卻也止不住地轉溜著。當然,看了半天,還是一點兒名堂都沒看出來。
不一會兒,田生從樹梢下來,神情十分為難。
阿景連忙問道:“你發現什麼了?”
田生臉色更加尷尬:“沒,沒發現什麼,就是前兩天那種異樣的感覺又上來了。”
阿景困惑地盯著田生:“什麼異樣的感覺?”
田生抓了抓腦袋,苦笑著說道:“阿景,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我這幾天每天睜開眼,總感覺自己到了另一個地方。我時常在想,我是不是一直夢裡,以為自己走了很多路,但其實哪裡都沒去。要不然就是我傻傻地呆在原地,但身邊的一切卻在不斷變化。”
阿景歪著腦袋,似乎在認真思索田生的話。
田生見狀,又慌張地擺擺手:“哎呀,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一定是因為困在這裡太久,我才有點疑神疑鬼了。我們繼續往前走吧。”
樹林逐漸明亮起來,頭頂隱約能看出太陽的方向。一路走過的地勢較為平坦,鮮少劇烈起伏。二人向西走了百十來步,前方才又出現一座石壁,擋住了去路。
二人停在石壁下方,阿景習慣性地取出地圖,對著石壁飛快地記著什麼。田生抬頭,犀利的目光穿過濃鬱的霧氣,勉強分辨出了石壁的頂端。
田生立刻興奮地告訴阿景道:“阿景,這座石壁一點都不高,大約只有五丈左右。我們可以爬上去看看。”
阿景沒有答話,她還在地圖上奮力地描繪著。田生定睛一看,阿景似乎連這石壁的紋路都刻畫得一清二楚。
田生耐心地等阿景停筆之後,才說道:“阿景,我看這石壁只有五丈高左右,我們要不要爬上去看看。阿景,你趴在我背上,我揹你上去。或者我們也可以繞過這裡,重新找一條路。”
阿景躊躇片刻,說道:“我們就從這裡上去。”
阿景跳到田生的後背上後,雙腿盤在田生的腰間。她從珠櫝袋中取出根長長的腰帶,將自己和田生牢牢的綁在了一起。二人的姿勢看起來很別扭,像是一個父親背上栓著體型較大的女兒一樣。但是這樣一來,阿景就可以騰出兩隻手來幹其他的事。
爬山的過程中,田生仰著頭死死地盯著咫尺外的石壁,耳邊是不曾中斷過的筆尖落在紙上的沙沙聲。對于田生來說,揹著阿景攀上這座石壁並非難事,但是他從未和阿景如此親密地接觸過。
感受著阿景的雙腿隔著布料在自己腰間腹部上下地磨蹭著,田生覺得手上抓著的石頭也變得柔軟起來,一不小心就要化成沙子從指間流走了。有一瞬間,田生覺得這樹林也沒有那麼可怕了。
二人無驚無險地來到石壁之上,眼前是一片略顯荒蕪的空地。地勢如之前一般平坦,不遠處的景象也和石壁下的幾乎一模一樣,除了樹就是霧。樹木像前幾日所看到的那樣匪夷所思的彎曲著,樹幹靠近地面的地方朝同一方向傾斜,似乎曾經有強烈的疾風沒日沒夜地刮過。總而言之,都是二人熟知的景色。
阿景手上那張地圖已經畫的滿滿當當,不管正面還是背面,都再也找不出一丁點下筆的餘地。阿景從珠櫝袋中又抽出一張泛黃的紙,在石壁邊緣屈膝坐下。她似乎從石壁上得到了什麼有用的訊息,略一思忖之後,便奮筆疾書起來。田生無事可做,只好在附近的樹林中晃悠起來。
田生不想離阿景太遠,只是他現在心情躁動難平,讓他安靜地坐在阿景旁邊,他是斷然做不到的。如果在阿景眼前轉來轉去,那一定會打擾到阿景。無奈之下,田生只得獨自遊蕩在樹林之中。
田生早已不複當年的懵懂。此刻,他雖置身縹緲迷茫的霧氣之中,內心卻清明如境。昨夜突如其來的三長老的死訊讓田生深感生死的無常,他覺得,他和阿景之間那些該說的還沒說的話,還是不要再拖了。這片偌大的樹林只有他們兩個人,這是個絕佳的機會,他不能留下遺憾。
田生悸動不已,他要告訴阿景,他喜歡她,他要和她成親。他還要問清楚,阿景的家鄉在哪裡,還有哪些親人,去過哪些地方,這些年一個人是怎麼過來的。等報完仇後,阿景有什麼打算……
阿景收好地圖,若有所思地站了起來。阿景環顧四周,沒看到田生。不過她知道田生就在附近的樹林裡。眼前最讓她頭疼的,還是腳下的這片土地。阿景心中約莫有了猜想,但這個猜想既不確切,又包含了其餘許多的可能。
阿景又往石壁邊緣挪進了幾步,然後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往外看去。她在思索,是回到石壁下面,沿著石壁繼續找尋線索,還是在這片高地上探索新的東西。
一陣疾風吹過,阿景沒有防備,身子一歪,雙膝跪在地上。若不是千鈞一發之際,她雙手十指摳住了腳邊的泥土,她已經從石壁上摔了下去。看著從石壁上滾落下去的土塊和自己有一半露在外面的膝蓋,阿景慌張地起身,往後踉蹌地退了幾步,嗔怒地說道:“哪來的陰風,有能耐怎麼不把這裡的霧氣全都吹散呢?”
阿景後怕地拍了拍胸脯,垂著頭自言自語道:“這石壁看起來不高,不是什麼懸崖峭壁,但是像我這種沒什麼自保能力的弱質女流,掉下去可是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