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師父就是這樣教你的？”
“我沒有師父。”
“那誰教你這樣的？”
“我就是自己這樣一路修行過來的。”
墨王深吸一口氣，神色緩和下來。他一邊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要急，要溫柔體貼，一邊語重心長地說道：“恩，你這樣修行是沒有錯的。不過，你現在不止是要修行，你是要破境。破境你懂嗎？大乘之境你懂嗎？大乘的修為足以讓你淩駕萬物之上，讓你有掌控天地的能力，讓你成為世間當之無愧的強者，讓所有人都甘願匍匐在你的腳下。可是我在你的氣息當中，沒有感覺到半分這樣的野心。你連成為大乘修士最基本的慾望都沒有，你修行一輩子都是枉然。”
田生迷茫地看著墨王：“我，我沒有這種慾望嗎？好像，好像是沒有吧。那怎麼辦呢？”
墨王苦惱地搖了搖頭：“所以你修行是為了什麼呢？”
田生絞盡腦汁：“成仙吧。聽說當了上神大仙之後，就能與日月同輝，星辰同壽。”
“那太遙遠了，近一點的呢。”
“額，過得更舒坦更自在一點吧，就是想怎樣就怎樣。”
“除此之外呢，你是一個修士，只想著要這樣獨善其身？”
“那要不然呢？我還能做什麼嗎？”
墨王臉色越來越黑，不由地說道：“山野之人註定是山野之人，見識淺薄，成不了大器。”
田生一聽，回憶起載天山的經歷，立刻怒道：“誰說的，我怎麼就成不了大器了。我現在是沒有你修為高深，但我不比任何人差，有朝一日，我一定能讓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後悔。”
墨王眉頭一挑，容光煥發：“不需要等有朝一日了，就現在吧。你打坐的時候多想想你的目標，或者你過去受到的委屈，慾望這東西，沒有比有困難太多了。”
田生也覺得應該趁現在這股勁頭，趕緊提升自己的境界。他凝神運氣，沒過好一會兒，就又懈怠下來了。他發現要去回憶太多的過去或是思考太多的未來實在是一件比修行還困難煩惱的事情。田生覺得他全身都不自在，連呼吸都刻意起來。
墨王當然沒有錯過田生的變化，他無力扶額，無奈地說道：“你也別勉強自己了，我們來談談其他的。”
田生飛快地點頭，一臉神采奕奕地看著墨王，似乎很感激他及時把自己從痛苦中解脫出來。
墨王眼珠在眼眶中轉了幾圈，語氣上揚地說道：“你跟青望是朋友吧，青望他已經是大乘修士了。”
田生訝異地張大嘴，他抓了抓頭，突然變得有些羞澀：“那，那真好。”說完，田生還不禁低頭，無聲地笑了許久，雙肩不住地顫抖。
墨王停頓了下，眉頭不自然地蹙起：“你沒什麼想法嗎？”
田生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上氣不接下氣地答：“就是很好啊，我很開心啊，這就是我的想法啊。”
墨王固執地追問道：“除此之外呢，你不會覺得妒忌什麼的嗎？”
“不會啊。”田生神情十分認真，“青望他現在那麼厲害，那我終於可以讓他做我的師父了。”
墨王翻了個白眼，他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他年紀太大，無法理解當下後生的思想了。
“那好，我不問你想法了。”墨王剋制住想與田生爭辯一番的沖動，繼續說道，“青望破境的時候，我雖然離他還有段距離，但我大概看清了始終。那時，榣音被洪水捲了進去，等青望發現的時候，他已經看不見榣音的人影了。於是他匆忙間跳入洪水當中，在洪水中撲騰了很長一段時間，差點窒息而死……”
“啊！那麼危險啊！”田生驚呼道。
“你不要打斷我好嗎？”墨王又翻了個白眼，他想耐著性子往下說，仔細地為田生描繪一下他當時看到的情景，不過話到嘴邊卻全變了樣，“總之，就是在很危險的情況下，青望才有了突破。所以，田生，你現在好好想象一下，你也處在一個生死攸關的時刻，然後再去打坐。”
田生絞盡腦汁地想了一陣，小心翼翼地說道：“怎麼才算生死攸關呢？我想象不出來。”
墨王抬起手臂，手指在下巴上滑來滑去：“你是喜歡一起來的那個叫阿景的姑娘吧，那你就想象一下她也掉到洪水裡去了。如果你不趕緊破境離開這裡，她就會被狂奔的水流帶到你永遠到不了的遠方。”
田生神情一下子緊張起來：“我，我沒有喜歡阿景。”田生的聲音越說越小，而且他發現墨王似乎完全沒有把他的話當真，只是一臉戲謔地看著他。
田生甩了甩頭，閉上眼，又馬上睜開眼：“殿下，那應該是什麼樣的洪水？”
墨王一怔，隨口說道：“就渾黃的大水吧。”
田生緊接著又問道：“那有多寬，水流有多急，往什麼方向去了呢？水裡面除了阿景還有什麼呢？天上呢，天上有什麼，是白天還是晚上？”
墨王不耐煩地別過了眼：“很寬很寬看不到邊際，水流很急很急，你全力奔跑都趕不上。大水往大海的方向去了，水裡除了阿景，還有魚蝦淤泥。已經到晚上了，鳥兒都回巢了，烏雲把月亮星辰全都遮住了，天上什麼都沒有。”
田生認真地聽著，然後問道：“那水裡面應該就很黑了吧，魚蝦什麼的，我是不是都看不清了？那我還需要想象它們是什麼樣子嗎？”
這算什麼問題？墨王詫異地打量著田生，說道：“那就當作是在白天吧。”
田生“哦”了一聲，這才又安靜地閉上了眼。然而沒有堅持多久，田生又猛地睜開眼，眼中溢滿了懵懂和迷惘。
只是在田生開口將他滿腹的疑問說出來之前，墨王已經麻利地站了起來，轉身融入煙霧當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