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也沒什麼,畢竟以後還是會再見的。
青望離開王都準備南下之前,去了一趟載天山。他並沒有在半山停留太久,載天山長老弟子們眼中的深意他也不願花費心思去揣摩,而是直接一鼓作氣爬上了山頂。
真仙還是站在懸崖邊上,雲和山,呼嘯的狂風,耀眼的日光,都和真仙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這一次,青望疾步走到真仙身旁,恭敬地喊道:“師父。”
真仙微微抬眼掃了一下青望,平淡無波地說道:“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青望也不拐彎抹角,緩緩地說道:“父王和沐馮突然逝世,給了有心之人可趁之機。父王是死於庸醫之手,而沐馮被國君所殺也只是出於意外。實際上,那名庸醫,正是沐馮倉皇帶進宮、為父王診治的。只是與父王和沐馮之死牽扯最大的任風,被人發現死在王宮的後花園裡。”
說到此,青望不自覺地咬緊牙關,聲音更加低沉:“表面看上去他是畏罪服毒而死,但是他既然事先做好了從父王的寢宮中逃脫的準備,應該是早就對自己的醫術有所懷疑,才會有此一出。所以弟子推測他不可能是自殺,一定是被墨王在王宮中的內應殺人滅口的。我查過當時在王宮中的大臣和宮人,其中名為支連的臣子最為可疑,並且他在國君繼位後就不知所蹤……”
“我明白了,你不用多說。”真仙揮手打斷青望,“且不用提是否真是庸醫謀害了先王,墨王的手下又藉此興風作浪。成王敗寇,自古如是。我並不在乎華霄是怎麼登上王位的,你也不用在我面前為他辯解。”
青望微微俯身向前,誠懇地說道:“師父,我知道你一向飄然世外,方才是我多言了。不過載天山上多為王室宗親,或是貴族後裔,他們如今肯定各有心思,但是載天山決不能亂。碰巧南方大水,弟子馬上要去南方,此次前來,只是想求師父一件事。”
真仙沒有回應,青望只能勉強說下去:“若有人對國君有所懷疑,以此來打擾師父的清淨,希望師父能將今日我所說的話一五一十地轉告給他們。國君絕非弒父殺弟的陰險小人,如果有人生出二心,謀反作亂,也希望師父不要袖手旁觀。”
真仙這才細細地打量了一下青望,頗為感嘆地說道:“你倒是真會為華霄考慮。青望,你本該醉心於修行,你離大乘只有一步之遙,為何非要讓自己深陷在這些俗事當中?”
青望不知真仙為何有此一說,權且當作是真仙對他的殷切期望吧。青望苦笑一聲,老實回答道:“國君是我兄長。”
“手足之情?”真仙似乎想到了什麼,臉上浮現出若有若無的笑意,“行了,雖然我不想理會你們爭權奪利之事,不過這載天山真亂了,對我也沒有好處。你所說之事,我暫且答應你。若載天山的形勢超出我的控制,我也會作壁上觀。”
青望感激地說道:“那就多謝師父了。”
真仙背過身,眺望遠方,發覺青望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於是說道:“你還有什麼事,一併說了吧。”
青望不再遲疑,問道:“師父,你可曾聽說過有巢柱?”
真仙側過頭,不耐地說道:“你想問什麼?直接問。”
青望心中早就認定,真仙是知道五神器的,這次真仙的回答也讓青望確定了之前的猜想,但他還是不敢將心中的所有疑問都和盤托出,只是說道:“我想問有巢柱的功用。”
真仙眼珠轉動,回憶了片刻,才說道:“有巢柱是四根石柱,一旦發動,四根石柱之間會形成牢不可破的結界。原本結界裡的人可以自由的穿過結界,隨意出入,而結界外的人卻會被阻隔,無法踏進半步。”
青望神情嚴肅,低頭喃喃自語道:“隨意出入?阻隔?”
真仙見青望正在認真思索著什麼,便回過頭,看著前方的雲霧,又陷入莫名的回憶當中。的確,這雲霧是變幻無常的。然而這雲霧和五百年前、千年萬年前的雲霧相比,能有多少根本上的差別呢?只是,人世早已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想到這裡,真仙嘴角勾起一個弧度,頗具諷刺意味。人世的確千變萬化,難以看清前進的軌跡,但又有誰敢斷言如今的一切不是過去的輪回、歷史的重演呢。
沒過一會兒,青望仰起頭,面色一片清明。他對著真仙的背影說道:“師父,多謝你。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下山了。師父你多保重。”
真仙像是沒有聽到青望的話,一點動靜也沒有。青望等了半天沒有迴音,無言地轉身往回走去。
快要離開懸崖頂的時候,青望聽到背後傳來真仙意味深長的聲音:“小心那個叫阿景的姑娘。”
青望一驚,轉頭看去,依然只能看到真仙的背影,這讓他懷疑起方才聽到的叮囑聲是否只是自己的錯覺。他在原地佇立許久,他心裡清楚,真仙是能覺察到他的存在的,真仙知道他在等待著什麼。
可惜,回答青望的,只有不斷重複著高低緩急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