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田生和男人都靜止了,阿景總算能看清了。田生的臉漲得通紅,雙眼卻迷離無神,他像是在看他的對手,更像是在木訥地發呆。阿景驚慌地心跳都快了起來,扯著嗓子喊道:“田生,你沒事吧。你把劍給他,現在立刻給我收手,馬上退回來。”
田生沒有回應,甚至眼神都沒有一絲清明的跡象。阿景臉上的血色一絲一絲地褪去,她又慌又恨:“田生,你怎麼樣了啊?別跟他鬥了,不值得。”不過田生正在墮入暗無天日的深淵,阿景的喊話沒有一點傳入他的腦海之中。
阿景急得手足無措,又帶著一絲哀求地向氣定神閑的男人說道:“你想要天地劍,我們可以給你。你現在收手,天地劍歸你,今天的事我們也不會向任何人透露半句。”
男人手上力氣未有半點放鬆,悠然自若地轉頭看著阿景,嘲諷地笑道:“直接解決了你們二人,不是更方便嗎?”
阿景雙眸瞬間冰冷下來,既然已無退路,只有拼死一搏了。
男人驚訝地看著阿景邁開了步子,一步一步地朝他走來。阿景離他越來越近,她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到最後,她整個人跑了起來,眼神中只剩下堅定。
阿景感到來自前方的壓迫之力越來越強烈,無形的大手使勁地把她往外推著。阿景知道,以她的力量,很難靠近正全力對抗著的男人和田生。就算她真的一鼓作氣沖破了圍繞兩人的真氣屏障,也只能對兩人造成微不足道的傷害,自己卻一定會被二人之間強大的力氣擊中,後果難以設想。
難以設想,那便不想了吧。於是,阿景雙腳重重地點地,整個人飛了起來,像天邊的流星一樣一頭紮進男人的懷中。
狂風頓時改變了方向,淩亂地在三人身邊刮過。男人的劍尖一斜,與田生的天地劍錯開來,一股翻江倒海之力在三人中間迸發。三人都被這失控的力量擊中,往後飛出幾丈之遠。
阿景後揹著地,她依稀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然而她來不及疼痛,迫不及待地雙手撐地,忍著劇痛直起上身,環視一圈,卻只看到襲擊他們的男人捂著胸口躺在遠處,嘴角掛著鮮血。
阿景沒見到田生,無意間瞥見瀑布下的水潭,離岸邊不遠處的水面起了一圈又一圈漣漪,似乎它剛剛吞下了什麼大物一樣。
阿景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艱難地往水潭走去。她踉蹌著走到水潭邊,兩腿一軟,重重地跪在地上。阿景慌張地朝著水面叫著田生的名字,可是水潭卻對阿景的呼喊充耳不聞。水面慢慢地平靜下來,波紋也越來越弱。最後,阿景從明鏡一般的水面上看到了自己失神落魄慘白的臉。
青望和榣音騎馬趕到載天山下時,墨王的人已經和英陸招吾打了起來。在壽南村見到的兩名大乘修士分別牽制住了英陸和招吾,剩下還有十幾個黑衣人,大概都是中乘修為。
如今這十幾個中乘修士正圍在囚禁墨王的院落四周,都保持著斜舉一隻手臂,另一隻手豎指胸前的姿勢,口裡默唸著口訣,一起運功與院落設下的陣法對抗著。院落上空,一個暗黃色旋轉著的大網若隱若現。眼看就要松動消逝,下一刻卻又重新清晰起來。
院落陳舊腐朽的大門緩緩地從裡面開啟,一個中年男子的身影出現在門框中央,然後邁步向外走來。他步子沉穩,似乎沒有注意到他頭頂那猙獰兇惡的大網。他一步一步地往外走,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稱得上異常的神色,就像是在自家的後院散步,又或是要出門拜訪左鄰右舍。
看來,墨王的人已經控制住了法陣。但他們並沒有選擇強行破壞,而是藉由法陣的弱點,減弱了它對墨王的禁錮之力。
青望翻身下馬,對榣音說道:“墨王快要出來了,可是載天山上的人還不知道這裡的情況。榣音,你馬上上山去找人來幫忙,我帶著護衛去阻止他們。”
榣音一愣:“這太危險了!你和這幾個護衛怎麼能與這麼多的中乘修士對抗?”
青望沉著地道:“我手裡有女媧壺。與英陸招吾交手的那兩名大乘修士已落了下風,也堅持不了多久了。榣音,你快去快回,這裡由我先頂著。”
榣音知道青望已經有了打算,決心堅定,她默默地把憂慮不安放在心底,幹脆地說道:“好,那我去了,你自己小心。”
青望毫不遲疑地從袖口中拿出女媧壺,提氣騰空,躍出幾丈,落在院落門前。圍在院落外的人都注意到了青望的到來,他們還在驚訝和疑惑時,一股猛烈的靈氣已經將他們從頭到腳罩了起來,伴隨而來的泰山壓頂般的沉重感,使得每個人都喘不過氣來。
青望屏氣凝神地操控著女媧壺,壺中的靈氣傾瀉而出,將天空都遮掩起來。院落上空的法陣開始抖動搖晃,好像馬上就要墜落。織成大網的線條彎彎扭扭,有些突兀的凸起,有些成片的凹下。
青望不由地佩服起這群黑衣人的毅力,他們被女媧壺強大的靈氣侵蝕著,壓迫著,卻依然一邊強行將大乘修士設下的法陣撕裂,讓它破出一個口子,一邊奮力地維持著法陣最基本的形態,使它不會瞬間土崩瓦解。
青望更加專注地感受著女媧壺的靈力,默唸口訣的速度越來越快,但他還是來得慢了一步。院落上的法陣猛然一亮,大網重新恢複如初,眨眼間又隱在天地中。而墨王從天而降,落在遠處。
青望心中一震,墨王他終究是出來了。
不過青望也只有片刻的失神,女媧壺升至半空之中,靈氣凝成的結界將方才與法陣對抗的黑衣人都圍了起來。他們的力氣早已經耗盡,眼下都伏在地上,身體不住地顫抖,不時發出幾聲低沉的哀嚎。
另一邊,司澤本來對付英陸就已經很吃力了,結果中途還有幾個護衛加了進來。他手忙腳亂地躲閃著,還不忘觀察院落那邊的情況。見到墨王從法陣中一躍而出,司澤長舒了一口氣。
這一下的鬆懈,司澤立刻被英陸一掌拍在胸前,往後倒去。落地之後,他也看清了眼前的形勢。他本來就作好了把命留在這裡的準備,只是看到青望利用女媧壺將之前對抗法陣的中乘修士都困在結界當中,他頓時有些難過,沒想到這次的代價比他想象的還要大。
難過歸難過,司澤意識還是很清醒的,他朝墨王的方向嘶聲力竭地喊道:“殿下,你快走!不要管我們!”
青望當然也聽到了司澤的喊聲,但他也無暇顧及墨王,他現在全副心神都在維持女媧壺的結界上。一旦結界被打破,他再找不到合適的機會,憑一己之力制住這裡的十幾個中乘修士。
然而青望還是忍不住望向墨王,墨王的背後,沒有山,也沒有城,空空蕩蕩的,連白雲都不知道飄到哪兒去了,只有湛藍的一片,看上去就像廣闊的天地間只剩下他一個人、任他自在逍遙似的。
青望收回視線,緊緊地盯著眼前的女媧壺和女媧壺設下的結界。青望想,他的確是無力留下墨王了,不過能借此機會將墨王的部下一網打盡,也算是不虛此行。
忽然,女媧壺晃動了一下,出現了一刻的失控。青望詫異不已,以為是自己的口訣出了什麼問題。他正疑惑不解,女媧壺卻更加淩亂地在空中上下不定的浮動。
青望感覺到有一股力量在和他爭奪女媧壺,那股力量時有時無,斷斷續續,但卻堅持不懈,沒有放鬆的意思。
青望剛從真仙那裡得知使用女媧壺方法的時候,小心翼翼地嘗試著口訣。那時他掌控女媧壺的力量也是如此,雖然生疏,不熟練,卻也得到了女媧壺的回應。
青望隱約感受到力量的來源,他驚訝地轉頭,才發現墨王嘴唇微動,正向他這裡走來。青望戰慄不止,墨王,他是怎麼知道女媧壺的口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