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景望著窗外的高山,眼中的黑暗深不見底:“田生,這些年我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人,一個人開心,一個人難過。碰到好的事情,我可以和我自己分享這份喜悅,碰到艱難險阻,獨自咬咬牙也就過去了。我不是沒有朋友,只是我和他們是不一樣的。我願意這樣,孑然一身,無所依倚。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一個孤僻的人,但我總覺得,至少我與這個世間的確是格格不入的。遇到你之後,我才發現,我也是需要陪伴的,原來我的朋友都比我有福氣。田生,你既然答應我了,要一直跟著我,那麼你便不能反悔。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麼,你只要在我身邊陪著我就夠了。”
榣音提著裙擺,緩步走向阿景和田生的馬車,趕車的車夫立刻識相地將馬車停了下來。榣音掀開車簾,看到田生正躺在馬車上,看著車頂,阿景坐在他旁邊,望向窗外。兩人都是難得的平靜,甚至神色中還透著嚴肅。榣音有些迷糊,懷疑自己的出現是不是不合時宜。
不過阿景還是最先反應過來,她意外地看向榣音,笑道:“榣音公主,今天怎麼突然有興致過來看我和田生啊?你不是忙著拉著三公子陪你到處去玩嗎?”
榣音毫不在意地跨上馬車,優雅地盤腿坐下,說道:“阿景,你不要調侃我了,我來是和你說正事的。聽青望說,你與田生要和我們一起去載天山啊。”阿景微笑地點點頭,榣音毫不掩飾自己的開心:“真好,之前在船上的時候青望就和我說過,田生修為又高,品性又好,比載天山上那幫紈絝子弟厲害多了。我這回出來,好不容易交到你們這兩個朋友。本來以為你不答應,不願去載天山,我還惆悵了很久呢。這下好了,我又可以聽你講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了。”
阿景哈哈笑道:“公主,我覺得你應該多交幾個說書的朋友才對。”
“阿景,你真是壞,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榣音嬌嗔完,又興高采烈地說道,“你也別叫我公主了,叫我榣音就是了。阿景,等到了王都,你先帶你們到處轉轉,然後再一起上山。”
阿景點頭,又忽然想到什麼,說道:“不過榣音,這王都我可是去了無數次了。你不是說你父王把你管得很緊嘛,都不讓你隨意出宮。說不定王都我比你還熟呢,還是讓我帶你到處轉轉吧。”
阿景說完,兩個人都笑了起來。一時,馬車內談笑風生。
榣音說笑的久了,也後知後覺地發現田生的不對勁了。她挑了挑眉,望向田生,問道:“田生,你怎麼都不說話,臉也黑黑的,是遇上什麼煩心事了嗎?”
田生其實並沒有黑臉,他腦中一直回蕩著阿景對他說的那些話,半晌都不知如何回應。他也有很多話要對阿景說,他想安慰阿景,告訴她那些不好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他會一直在她身邊保護她,讓她不要擔心。但他覺得這樣還不夠。那怎麼做才夠呢?
田生就這麼認真地思索著,突然聽到榣音叫到自己,猛然一驚,呆呆地“啊”了一聲。
榣音此時心情高漲,看到田生這般傻傻的模樣,居然覺得挺可愛,繼續問道:“可能是我看錯了。田生,你和阿景不是兄妹吧,可是一對青梅竹馬?”
田生還一副不解的樣子,阿景已經擺擺手,說道:“不是,田生可是我的小跟班呢。我之前幫他修好了天地劍,結果他沒錢付給我。我可是個商人,吃不了這個虧,就叫他跟著我,為我賣命還債。”
榣音恍然大悟,笑道:“阿景,看不出來你和田生還有這般機緣。青望常在我面前說起田生,對他贊不絕口。阿景,你有這樣的人跟著你,真是頗有福氣。”
阿景得意地說道:“是啊,我也是有福氣的人了。”
田生看著神采飛揚的阿景,一時雙眸捨不得從她臉上移開。他確實還沒想明白,自己該怎麼做,不過這件事太複雜了,他現在只要一直跟著阿景就可以了。
馬車就這麼一直悠哉悠哉的走著,直到位於北國中央的王都。
北國王都的千辰閣頂層,千月又像以往那般,站在中央的蒼色石臺前,利用石臺上的木珠寫道:華、青持女媧壺,已回。
千月寫完之後,等了很久,都沒見回應。但她莫名地自信,那人應該已經看到了她的訊息了,正在思考對策。
她又遲疑著要不要把這句話先抹掉,重新再補充一句上去。其實華霄和青望從岱嶼山回來,這一路也走了快一個月時間。沐馮一直在找機會下手,想要搶回女媧壺。沐馮暗地裡聯絡了不少墨王的舊部,將他們安置在各處別院,還為他們蒐集了不少神兵利器和珍貴丹藥。即便如此,這一個月的時間還是太短了。沐馮連放手一搏的勇氣都沒有,只好眼睜睜地看著華霄、青望一行人的車隊回到王都。不久後,女媧壺被帶到載天山,機會就更渺茫了。
千月也知道此事已無太多轉機,但她還是期望那人能給出什麼主意,畢竟沐馮不是個聰明人,而她自己也只是整日打打鐵,煉煉丹的匠人而已。只是還沒等她重新出手,石臺上的木珠已經動了起來,轉眼寫道:千月,是否你本名。
千月嘴角一抽,無視這句話,繼續用木珠寫道:司澤已至大乘。
她剛一寫完,木珠馬上又變換了位置,寫道:先有千月,還是先有千辰。
千月淡定地把木珠打散,寫道:我手下亦可相助。
沒等這七個字在石臺上停留一瞬,木珠又歡快的遊動,這一次沒有寫字。千月看到石臺中間由二十一個木珠圍成一個彎月,彎月旁邊其他散落的木珠,都從石臺四周逐漸向彎月靠攏,在彎月周圍轉動。
千月覺得她的臉都要僵硬了,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她不得不說她確實隱約明白了那人想表達的意思,不管是這石臺上的圖案,還是她想問的問題的答案。
千月有些頭疼,果然她和那人性子不合。
千月閉目養神,心裡默唸著理解與寬容。覺得自己心情已經差不多平複下來了,千月從袖口掏出一張信紙,小心翼翼地展開。她還有事要問那人,還是不要浪費時間了好。
石臺上的木珠早已經全部停下來了,千月將信紙攤在左手手心,右手撫在石臺上,正欲使力,卻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爬樓梯之聲。
千月皺起眉頭,轉過身,怒視著出現在她眼前的某個倒黴學徒,氣憤地說道:“什麼事,那麼急!我不是說了嗎?我在這裡的時候不要來打擾我!”
學徒被千月嚇得不輕,他呆了一下,還是沉聲說道:“大公子華霄和三公子青望來了,就在樓下,請你出面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