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和安也笑了起來。
不過,夫妻倆也就笑了片刻,隨後都想起兒子的病來。
沉默了許久,林和安嘆氣道,“早些歇下吧,明日還有不少活要幹。”
西廂房的燈黑了,整個林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離上豐村幾裡外的周家村也在一片黑暗當中。
一棵歪脖子樹旁的陳家院子裡,有微弱的燈光自裡屋漏出來。
“娘,你好些沒,這樂郎中開的壓驚藥也吃了,怎的還在打擺子啊,”一位肥頭大耳的年輕婦人一邊把頭湊往虛靠在枕頭上的陳婆子,一邊嘀咕道,“莫不是你想偷懶吧,等孩子她爹回來了,我看你如何與他交代去。”
從上豐村回來,陳婆子就病了。
她本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豈料樂極生悲,在往鎮上去的路上忽然暈了過去,一醒來,自己身上的東西被人搶了個幹淨不說,就是一張臉上,也被人糊了滿臉的泥土。
她當時就嚇得個半死。
倒不是被這忽然跳出來的鄉間宵小嚇倒,而是那前幾日鎮上那胡半仙的話。
“老道觀你印堂發黑,只怕不日將要破財,若是不化解,家中必有血光之災,再者,哎呦,可憐。”
當時她正春風得意地滿鄉野給尋摸適合的姑娘小子湊成對,哪裡會聽進去,當場便惡狠狠地踢翻了算命先生的攤子,啐了一口老騙子,這才解氣揚長而去。
她怎麼都沒料到,自那日不過幾日的功夫,她身上的錢財就被人搶劫了,甚至還被來人惡意戲弄。
廟裡的師傅常說,種惡因必得惡果,信男善女們不可懷惡心。
她這是得了老天爺的報應了?!
陳婆子想到這些,心都忍不住哆嗦起來。
她陳婆子給人說媒十幾年,這十幾年間,撮合的婚事說是千百件都不誇張,可媒人一張嘴,就是死人都要說活了,這些年來,她為了賺高額的謝媒禮,已經不知昧著良心說成了多少樁缺德的婚事。
這幾年,她的年紀漸漸大了,身子也不如年輕的時候,說起婚事來就有些力不從心,最重要的是,家中那不爭氣的兒子三天兩頭給她添堵。
整日不是混跡於賭坊就是上勾欄裡睡女人,陳婆子這幾年為了他不知生了多少閑氣,就是原本瞧著還賢惠的兒媳婦也開始對她諸多嫌棄起來。
若不是她這把老骨頭還能賺到幾個銀子,怕不是早就被掃地出門了吧。
陳婆子茫然地搓著手心,開始思量起做完這最後一樁大買賣就收手的決定到底對不對。
“娘,我跟你說話呢,”婦人不耐煩地推了一把陳婆子,“這回那屠家的婚事成了沒有,孩子她爹可還等著這錢還賭債,我可把醜話說到前頭,你要是還不上,我就帶著兒子回孃家去。”
陳婆子木然地看著媳婦黃小蘭,一時之間,只覺口中發苦。
這也是她挑的媳婦呢!
都是報應。
她疲憊地閉上眼,明日,明日她再上那林家去要了庚貼。
兒女都是前世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