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毅揉揉發酸的眼睛,掀開蓋在身上微微發著黴味的被子,爬了起來。開始穿衣服,月白色的粗麻布褲子和右衽短襖,再套上一件厚厚的天青色圓領窄袖長袍,外披一件老羊皮襖。伸手一摸頭上的發髻,還好沒有散亂,否則洗頭、梳頭就是一個麻煩的事。順手再戴上皮帽,這種胡人的皮帽還算暖和,但實在是粗劣難看。
推開小破屋的木門,晨風拂面仍有一絲凜冽。他緩步走下臺階,在院中小跑了幾圈,活動了一下氣血。然後又站定,彎膝下蹲呈九十度角,並含胸拔背,雙手握拳放在了腰間,紮了一個馬步樁。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他仍然一動不動,呼吸卻更加平穩,氣沉丹田,頭腦一片清明,不存任何雜念。
直到四盞茶後,額角開始冒出細密的汗珠,小溪一樣彙聚後順著鼻尖往下滴落在地。胸膛起伏快速,呼吸異常粗重起來,小腹丹田處一股悶熱的感覺,只得緩緩地站了起來,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今天總算是突破了一刻時還多啊,莊毅大為滿意,只是背上有傷口,沒法再習練大槍和射箭了。又轉身去關上院門,趁別人沒有早起的習慣,趕緊的跑去夥房,漱口洗臉……然後連吃帶騙的喝了三大碗粟米粥,兩張胡餅,頓時覺得肚子舒坦了。
又趁做飯的老張頭不注意,閃電般的速度,拿了兩張胡餅揣在懷裡,燙的直哆嗦,一溜煙地跑了,惹的老張頭在後面跳腳破口大罵,他老伴王嬸是一個善良溫和的婦人,在邊上一個勁的勸著。
被臭罵了,莊毅應該是很惱火的。可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居然一點不生氣,而且每天樂得如此,樂在其中,他甚至覺得這樣的場景很溫馨。
跑回自己的小破屋,莊毅拿油紙包好胡餅,藏到一個洗得幹幹淨淨的陶罐裡,再蓋上一塊大石片,以備不時之需。
時間差不多了,該去學堂了。那群孩子還沒有學會一些壞習慣,應該有美好的未來。莊毅覺得自己有責任帶好這群半大孩子,雖然只有二十三個半大的少年人,多數是充著他的拳腳功夫來的,對認字、數學並不太感興趣,但這絲毫不妨礙莊毅一腔熱情。
學堂也就是一間稍大些的棚屋,圍了半人高石牆。遠遠地聽到一陣歡呼,邊武領著少年們一窩蜂地沖了出來。看到莊毅,歡喜地大叫道:“莊先生!段先生說了,這兩天不用上學啦!”
邊武是莊毅的“小恩公”,這小子聰明靈活,學習認真,成績也是最好的,是這群學生的頭兒。
“哦!為何呀?”莊毅問道。
“段先生沒說,學生也不清楚……”
“莊大郎!今天就不用來授課了,午後去寨主那裡議事。”段忠實隨後走了出來,捋著胡須笑眯眯地說道。
“哦?我怎麼沒聽說,不知議什麼事啊?”莊毅一楞,訝然道。
“趙大郎沒通知你?”段忠實故作驚訝道。
段忠實所說的趙大郎就是寨主趙全義,據說這家夥原本是個回鶻人,隨父流落幽州,後逃入疊秀寨,為人陰險兇狠。
莊毅可對他沒有半點感恩和效忠的心思,反而從心裡很看不起他,做了十多年的寨主了,還是得過且過,窮得象狗一樣,一群部下養的半死不活。
盡管這是有原因的……這個原因,莊毅還是最近才聽那群半大小子們說起。這個趙全義原是一介家奴,拐跑了家主的小妾,逃進這疊秀寨,又殺了原來的寨主取而代之。因劫掠商隊過甚,導致行商斷絕,又轉而南下殺掠盧龍塞邊民,寨中人口有不少是其脅迫而來,這也讓莊毅更鄙視他。
“沒有啊……我不過一小嘍囉,哪入他的法眼……”莊毅暗暗腹誹段忠實做作的樣子。
“這……這倒怪了,難道是昨天的事,已經過去了,應該不至於吧?”
“誰知道呢?”莊毅聳聳肩苦笑。
“看來這個趙大昨天是氣瘋了,還想再挑事兒的樣子……該怎麼辦才好呢?”莊毅不由雙手環抱,摸著下巴想道。
“這樣啊!那我得空再勸勸他!昨天你確實過份了,下手也沒個輕重的……”段忠實笑著埋怨道。
“錯!你當時也在場,可不要顛倒黑白。”
邊武在邊上眼巴巴地聽著,忍不住插話道:“莊先生!不如你再去給寨主道個歉吧!興許寨主就不生氣了。”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麼,都快回去吧!有事會找你們!”段忠實驅趕道。
學生們滿臉的不情願,只得遠遠地走開了。
“大郎啊!去年整個冬天裡都沒點進項,最近庫房裡的老鼠都快餓死了。我前幾天找趙大郎商量了一下,打算出去打糧了,估計再過幾天就出發,你好好準備下,到時賣力一點。順便找個機會把話說開吧,興許趙大郎氣就消了!否則,主屬互生嫌隙,終非小事。”
見莊毅臉無異色,段忠實猶豫了一下,又試探著問道:“我知道大郎你一向特立獨行,卓爾不群,必定是胸懷抱負,志向遠大之人,以你的才能落草為寇,終是埋沒了,不知道大郎有沒興趣去幽州謀個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