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抽出筆記,它被儲存得很好,歲月不曾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跡,紙面還是九成新。
將筆記開啟,依然是一片米色的空白。
她翻到第二頁,意外發現頁面底層中線的位置標上了頁碼,正規漂亮的行楷,由黑色鋼筆寫就,像是原本就印刷上去的一樣。
那是他的筆跡。
送給他之前她數過,筆記本一共有四百張紙,換成頁碼,有八百頁。
她一頁頁的翻,一頁頁的數,期間晏姑姑進來過一回,端著一杯溫水,沒有打擾她,把水放在桌上,對她藹然笑了笑就掩門出去。
這次晏媽媽沒有回來,他走後,晏媽媽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人已不如當年那般明亮開朗,晏伯伯說怕她睹物思人,沒讓她一塊回來。
她輕啜了幾口溫水,坐在床沿,繼續慢慢的數。
不知數了多久,當數到第二百六十張時,呈現在她眼前的,不再是一片空白頁面,上面寫了很多正規而漂亮的字,有英文,有符號,有數字。
是他的學號,考試號,銀行賬號,網路聊天工具賬號,郵箱,屬於賬號的,都附上密碼。
519520,,是他所有賬號的密碼。
她顫著手,撫觸那些字跡,淚水已經不由她控制,一顆顆往下掉,她趕緊把本子移開,不讓它們滴糊了那些漂亮的字。
519,是她的生日。
他不曾對她說過的情,全藏在這些密碼裡。
她拭去滿面縱橫的淚水,拿出手機。
十年,很多賬號都失效被注銷了,她一個個的試,顯示一個個無法登入。
最後一個,是他常給她寫信的郵箱,她輸入,登入。
沒有抱希望,而這一次,卻意外進去了。
記得他曾說過,這是一個永久性付費郵箱,他早已把全部的費用付完。
十年了,賬號需要啟用,她完成步驟,進入郵箱介面。
跟現在的郵箱沒有太大區別,她依序點開收件箱、發件箱、草稿箱,只有她給他回的信,只有他給她寫的信。
在底下,還有一個名為519520的資料夾,她點進去。
裡面滿滿的都是他沒有發出的信。
排在第一位那封,日期是2003年8月20號二十三點五十九分。
他離開的前一晚。
她顫著手,繼續往後翻,最後一篇,日期是他給她申請郵箱那一天,但信的開篇卻記著另一個日期——1995.9.9。信很短,不是正規的信件格式,僅兩行,寫的是:晏年喜歡樂凝,非常確定的喜歡,長長久久的喜歡。可是我的凝丫頭,卻還要很長很長的時間才長大,沒關系,我會陪著她長大,等到她長大。
她知道他有一個偶爾記錄心情的小本子,她沒有看過,後來小本子不見了,原來他,已經把那些心情換成信,存進這裡。
她返回第一封,朦朧淚眼一字一句將它看完——
凝丫頭:
這是晏年哥哥寫給你的第519封信,第519封信你沒有看過的信。
很久很久以前,哥哥就在想,當寫到第519封信的時候,凝丫頭就長大了,長大的凝丫頭收到這519封信,會是怎麼樣的心情?
這個時候早已夜深人靜,外面還在下著雨,雨澌澌,好像是誰在唱歌,唱著悽美的離別情歌。
記得很久以前聽老人家說過:下雨天,總有人離開。
這一次,又是哥哥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