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雲楚見他沉默了半晌,正要說話,便聽身邊人低沉了聲音,開始述說。
“我娘是個很好的女人,我爹妻妾眾多,她不過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個,卻拼死生下了我。”
“我是我爹的長子,庶長子,註定擋在別人前頭的攔路虎,也因此我從小就多災多難,甚至被醫者斷言,決活不過三十歲。”
“後來我娘死了,我在那群豺狼中脫穎而出,一邊擋著明槍暗箭,一邊繼承了我爹的位置。”
他說得輕描淡寫,孟雲楚卻聽得紅了眼眶,吸了吸鼻子,道:“所以,你現在成了太監?”
“……”
夏羽瀟沉默片刻,死死地盯著孟雲楚,帶著些不敢置信,顯然是沒能想到這種智商的人竟然是真的存在的。
剛才淡淡的壓抑和悲傷感,被孟雲楚這一句話給趕得無影無蹤,反而有些滑稽了。
孟雲楚顯然也反應了過來,漲紅了一張臉,耳根子紅得都快滴出血來了,恨不得當場找個地縫鑽進去。
“抱、抱歉……”她低垂著頭不敢看夏羽瀟,悶著臉道。
夏羽瀟嘴角勾起了一個弧度,只覺得心情好了許多連聲音裡都不由得帶上了柔和的笑意:“無礙。”
話音剛落,兩人便同時愣住了。
夏羽瀟沒想到自己在這個小女人面前竟然能放下心防,事實上他已經很久沒能這麼愉悅地笑了,自母妃走後便不再有。
孟雲楚從不知道一個人笑起來竟然會這麼好看,好看到讓她面上都忍不住浮上了一層薄紅,只好偷偷把臉埋在膝間,再抬起頭來夏羽瀟已經收回了那抹笑意,面上毫無波瀾,似乎剛剛那一瞬的柔和只是幻覺。
夏羽瀟在孟雲楚身邊坐下,青石板的質地他已經很久沒有接觸過了,粗礪帶著初秋的冰涼,讓人神志一清。
兩處缺口長出的高高的嵩草便那麼刺了他的手,他一驚,抬起手一瞧,便見那上頭竟然是已經出現了一條紅痕。
孟雲楚聽得他倒吸一口涼氣,轉頭一瞧,笑眯了眼睛:“小太監,你怎麼這麼笨!”
夏羽瀟眯了眯眼睛,也不說話,就那麼盯著孟雲楚,看得她心虛得轉過了頭,這才緩緩開口,道:“也不知是誰剛剛……”
“好了好了!”孟雲楚臉頰微微紅,皺著鼻子一副惱羞成怒的模樣,“別說了,我怕了你了!”
她隨手扯下一根草枝,熟練地把上頭的草籽草葉除去,左折右翻,不過那麼一會兒,一隻蚱蜢就逐漸在她手裡成了型。
也不知是此處土較為肥沃還是什麼,這嵩草長得格外茂盛,青蔥得不帶半點蔫黃,此時做成了草蚱蜢,自然也是綠得幾乎要滴出水來,泛著晶瑩的光。
它兩條長長的觸須在半空中晃啊晃,下一秒竟然真的跳了起來,蹦到夏羽瀟臉上去。
夏羽瀟猝不及防,一時間動作有些狼狽,他回過神,瞪了那笑得歡快的罪魁禍首一眼,心裡卻竟然對這種玩鬧沒有半點抵觸,以至於連威嚴被觸犯都沒了罰人的心思。
身為罪魁禍首的孟雲楚笑嘻嘻地朝夏羽瀟吐了吐舌頭,討饒道:“玩笑而已,你莫要生氣。”
這玩笑,普天之下恐怕也就這麼一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小女人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