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嗓音粗粒,彷彿被沙磨過。
“我不願意。”
“哦?”男人覺得有趣:“為什麼不願?”
小女孩望了一眼男人漆黑如墨的眼。
“因為我不喜歡你這雙眼睛。”
她慢慢學著男人的話,小小的個子努力想把氣勢撐起來,可惜臉上嬰兒肥圓滾滾的,除了萌還是萌。
“要是你願意把你這雙眼睛挖出來,放在地上踩爆,我說不定就答應你。”
旁邊的宮人嚇得一個哆嗦,卻又不敢搶在男人前頭說話,只好用眼睛不停地示意小女孩閉嘴。
李妮妮站在一邊,看著男人臉上不變的笑意,覺得這笑容和達瑪太子很像,又一點都不像。
達瑪太子的笑雖然不會讓她覺得溫暖,但也不至於像這個男人一樣,只會讓人想到“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有道理。”男人笑道:“可是現在有個現實擺在你眼前——你若是不答應我,你就要死了。”
小姑娘兇巴巴地說:“那現在也有一個現實擺在你眼前——你若是繼續呼吸,50年以後也要死了。反正都要死,早死晚死有什麼兩樣。”
後面的宮人和黑甲武士:“……”
他們第一次圍觀男人被人當面嗆聲,這體驗有點恐怖,還有一點新奇。
可是男人卻對這膽大包天的“冒犯”毫不在意,只摸了摸她的頭:“一言可定生,一言可定死,落子無悔否?”
小姑娘明明聲音裡還帶著點奶聲奶氣,說出來的話卻一點都不奶。
但她眼睛太大,說什麼都像是小孩學大人說話,毫無威懾力。
“我後不後悔都改變不了你的決定。你如果想殺我,哪怕我做了一百件你想讓我做的事,最後你依然會殺了我。”
小女孩忍著身上的疼,用一種“你怎麼這麼不懂事”的語氣,認真地教導他:“你為刀,我為魚,魚是不能和刀談條件的,那我又何必費力氣呢。”
男人眼底漫出笑意。
這一刻,他才有一分和李妮妮認識的達瑪太子重疊。
一直站在旁邊圍觀的李妮妮蹙起眉。
從小女孩被重新扔下流沙中起,李妮妮就已經坐在了沙丘上。
這小姑娘的眉眼和她有點相似,但是李妮妮也不能確定這個小姑娘就是她自己。
畢竟大人和小孩長相真的是千差萬別,誰又能想到一個小胖墩能長成羅志祥呢?她又不記得自己小時候長什麼樣。
但她聽說過“清醒夢”這一回事。
在夢中保持思考能力,並知道自己在做夢,這並非是不可能發生的。弗洛伊德把這個稱之為“潛意識的強念力”再現。
她只是不大理解,為什麼自己會做這樣的夢。
難道這也是深埋在她潛意識裡的一段記憶,只是被她忘記了?
可她怎麼會記得冷兵器時代,塔克拉瑪幹沙漠裡發生的事呢?
男人並沒因為她是小孩而怠慢,他仔細聽完她的想法,有些可惜地說:“那就沒辦法了。”
長長的袍袖垂落,他後退一步。
“這一切都是假有、暫有、幻有的,人也如此,你也如此。你將會墜落,然後永生,你將肉身湮滅,唯有思維永存。”
“你不可反抗,別無選擇,唯有跟從我,信奉我……才能死而複生。”
李妮妮又蹙起眉。
不是“與我永生”嗎?怎麼就變成“永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