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晌,禁軍帶著太醫匆匆趕來,來的不是別人,卻是太醫院之首周仲經。身邊還帶著兩個提箱的侍從。
方玦並未多想,擺擺手催周仲經趕快進去。
周仲經和兩個侍從取出白布系在頭上,遮住了半邊臉,用以掩住口鼻,隨即快步疾趨進入天牢。
對於牢房內臭氣熏天,哀嚎不絕於耳的狀況,周仲經並不覺吃驚,反而是在意料之中,他沒有停下腳步檢視他們的情況,而是逐漸深入,找到了沈護所在的牢房。
被關押在同一間牢房的沈護和其他三名千影衛亦是中了食物的毒,腹痛難耐,加之環境髒臭,精神都十分萎靡。周仲經令隨行的牢頭開啟牢門,進入牢房。
沈護聞聲抬起頭,一見是周仲經,眼中登時冒出狂喜的光芒。
沈護尚不知道周仲經就是揭穿假懷孕事實,害死姚妃的罪魁禍首,只當他是那個瀕死時救了自己的神醫。而且也沒人告訴他,晏思公主在三日前已經死在這座牢房裡,他還興奮的以為,公主沒有逢兇化吉,現在終於來救他了。
周仲經不動聲色的走上前為沈護把脈,過了半晌,轉頭對那隨行的牢頭道“確實是食物不潔導致的,勞煩小兄弟去向方大人彙報,然後讓我的隨侍帶你們去禦藥房拿藥。”
一個隨侍應聲站了出來,那牢頭更是被燻得不行,巴不得趕緊逃出牢房,便立即帶著侍從離開了。
牢頭離開後,周仲經從懷中取出個小藥瓶,倒出幾枚烏黑的藥碗給沈護服下,藥丸的效果立竿見影,服下不到半刻,腹痛的症狀就消失了。
沈護崇拜的看著周仲經,佩服道“周大人,您真是神人啊。”
周仲經不禁被逗笑了,揭下蒙面白巾,搖頭道“這本就是老朽下的毒,自然有解毒之法。”
“什麼?!”沈護驚詫之中細一想,原來是周仲經故意在天牢犯人的飯菜裡下毒,導致整個天牢的人都産生痢疾之狀,這樣他便可以以探病之名進入天牢,救自己出去,他自然的以為這是公主的主意,驚喜道“是公主讓您來的是不是,她現在怎麼樣?”
“公主?”周仲經一怔,才意識到原來這孩子還被蒙在鼓裡,面色凝重的搖搖頭“公主她,已經死了……”
沈護愣在了原地。
“公主……公主……”沈護低喃著,眼淚止不住的從這個七尺男兒的臉頰滑落,三天前在牢中聽到孔辰撕心裂肺的喊聲,沈護便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原來那個時候公主就已經……
沈護頹廢的癱坐在地上,公主都已經不在了,那自己逃出這牢房,還有什麼用?
周仲經俯下身來,拍了拍沈護的肩頭,勸他振作“雖然公主不在了,但是她的意志還在,而且眼下,陛下還有極其重要的事交給你做。”說著從懷中取出一隻錦囊遞給沈護。
“陛下?”沈護震驚的瞪大眼睛,陛下不是早就已經中了方相的奸計不省人事了,怎麼還能發出指令?帶著這個巨大的疑問,沈護迫切的開啟錦囊,取出裡面的密函。
看罷密函,沈護更是驚呆了,皇帝早在昏迷之前,就預料到會有今日之境況。而皇帝吩咐自己做的事,更是足以左右大局的,極其重要的一環。
可是震驚之中,沈護的神色卻暗了暗,既然皇帝算無遺策,那是不是公主的犧牲也在皇帝的預料之內,為了江山大業,皇帝竟可以罔顧唯一女兒的性命?
周仲經語重心長道“雖然你只是千影衛的副手,但陛下對你一直十分看重,那次你被嶽下弧重傷差點沒命,其實不是老朽湊巧撿到了你,而是陛下的安排。因為你還有重要的事要做,陛下不會讓你輕易犧牲的。”
周仲經取下另一隨侍臉上的白巾,遞給沈護“你們兩個互換衣服,假扮我的隨從跟我混出天牢,動作快些。”
但見沈護一臉糾結,動作更是遲緩僵硬。周仲經走上前,扶住沈護的肩膀,鄭重道“你要振作起來,雖然公主已經去了,陛下也……但是你要做的是,不僅是陛下的命令,更是公主生前的期望。公主在天上,若能看到盛世歸來的一天,也會很高興的。“
沈護蹙著眉想了想,想著來到京城短短幾個月來發生的變故,似乎想通了一些事,越發覺得這個世界,遠比他想象的複雜的多。
“好,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沈護道,曾經直爽青澀的少年,那一瞬間,彷彿成熟了許多。
沈護和隨侍交換裝扮,再蒙上面巾,緊跟在周仲經身後。成功的離開了天牢。兩人前腳剛離開,嶽下弧便也來到天牢,向方玦稟報道“禁軍中丞相大人的心腹已經在陸園集結,大人是否親自前往安排明天部署。”
“嗯。”縱使平日狂妄自大的方玦,此刻也嚴謹起來“明天肖宗翰就進城了,皇宮的護衛不容有失,現在就隨我去陸園。”
“是。”嶽下弧頷首道,嘴角露出一絲隱秘的笑意,隨著方玦一同離開天牢前往陸園。
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兩人一離開,沈護便悄然跟了上去。
陸園是城北一處不起眼的廢宅,也是方相情報網在京城的交接據點之一。因為明日方相與肖候簽訂裂國條約,乃是機密中的機密。所以方玦選擇了這個隱蔽之所,只召喚了禁軍中的心腹前來,部署明日的護衛行動。
抵達陸園時,時辰已近黃昏。如血的火燒雲鋪了半邊天,預示著明天是個好天氣。方玦與嶽下弧一前一後來到陸園的後院。方玦卻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他所召集的禁軍心腹們都在這院子裡,卻不是站著的,而是成了滿地的屍體。
那些橫七豎八,死相悽慘的屍體中間,站著一個身形不高,其貌不揚的男人,從他手裡滴著血的刀鋒中便可看得出,當下的景象,正是那人的傑作。
那人正是郭春。
方玦刷的抽出佩劍,咬牙切齒的走上前“你是誰!你怎麼知道這裡的?”
前面的人並未作答,身後卻傳來聲音“大人的事,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