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描述的世界與故事,已經遠遠超出了奧布裡他們能設想到的程度。
那是真正的“外面”。
他說多谷村所在的這個地方,在外面被稱作“斷河平原”。因為這一塊遼闊的平原四周,被一條寬闊的、波濤洶湧的河流環繞,讓人望而卻步。
近年來,河流有幹涸的趨勢,他和不少人才險險地渡過了河,踏上了這塊與世隔絕的平原。
平原的邊緣沒有人煙,荒涼冷清。他原以為斷河平原上不會有人居住了,卻沒想在堅持往深處走了幾個月後,終於見到了村莊。
他口中有外界的豐富多彩,繁華絢爛,熱鬧非凡。他還有著深不見底的知識儲備,就藥劑一方面,隨口的一句話都能讓內森老師奉為圭臬,當做珍寶似的記在筆記裡。
他贏得了大家的喜愛與尊重,村裡的小子們恨不得他能直接在村裡定居,或者反過來也行,想和他一起離開,去他口中光鮮亮麗的外面看看。
阿什沒有拒絕與雷切爾的接觸,也聽了雷切爾講述的故事。
他想找到雷切爾的漏洞與破綻,拆穿他、揭露他、趕走他。可他聽著雷切爾的故事,不得不沮喪的承認,雷切爾所說的,並不是純然的謊話。
就像他能感知到雷切爾溫和表皮下的惡意一樣,他同樣能判斷雷切爾的語言是否真實。
雷切爾說的大多是真的,“外面”的確是個精彩無比的地方,斷河平原也的確與世隔絕了很久很久。
但阿什也能肯定,比起說出的這些,雷切爾隱瞞得更多。
因為他越發的不安起來。
哪怕夜晚在石塔旁沉睡,精神進入那個奧妙的空間裡,也不再悠然自在。
以往寧靜的空間中,不斷傳來竊竊私語,在他耳畔回響,是一聲接一聲的急促的警示,催促得他心慌又意亂。
美好恬靜的夢境彷彿被黑暗侵染,叫他在夢裡也不得安寧。
危險!危險!危險!
神秘的聲音在向他預告。
不,要保護村子和大家……
他奮力在夢境中掙紮。
那你想怎麼做呢?那個聲音問他。
他輕輕吸了口氣,說,我想讓那個人從村子裡消失。不管用什麼方式。
這時候的他,眼中閃動著冰冷銳利的光芒,堅定得可怕。
無數流光環繞在他的身邊,在漆黑的空間裡,冥冥中仿若一種牽引,牽引他去驅趕黑暗,打破禁錮。
——自雷切爾到來後的每個夜晚,阿什都在夢中這般奮力掙紮,醒來之後身心俱疲,依稀只記得在夢中被不斷催促的緊迫感,其餘便什麼都忘了。
可他仍然堅持睡在石塔旁。
石塔總能帶給他無畏的勇氣、堅定的信念,與無以倫比的安全感。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無法安眠的每個夜晚,有一支載歌載舞的隊伍,行走在斷河平原上。隊伍中有一位穿著星靈長袍的老人,手捧透明的水晶球,接受來自星光的指引。
“在那個方向。”他說。
手中指向的,便是多谷村所在的方向。
在每個夜晚,老人調整修正著隊伍前行的方向,不斷的、不斷地朝著多谷村靠近。
他們也是來自洶湧河流以外的,外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