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此番來見我,沒有關係嗎?”格羅沒有放下手中的杯盞,氤氳的熱氣伴隨了略微溫苦的茶香瀰漫--那是屬於曬乾烘烤之後的植物被重新沖泡之後才會散發在空氣中的溫和氣息。
格羅沒有回頭,但他知道那個人已經到來。
那人先是輕笑一聲,就像是曬足了陽光之後散發了溫暖氣息的喵咪在舔舐皮毛時會發出的咕噥聲音一樣,帶著幾分閒適愜意一般。
但他可絕不是什麼擁有著柔軟皮毛的貓啊--
“在下來此地面見米瑟王國女皇,歸途之中不巧與領路之人走散,四尋出口之時卻恰好遇見於此地靜坐的少年。”鄭順景順勢伏身,向面前之人屈膝行禮。他注視著那人的背影,嘴角卻勾著意味不明的笑意,“--在下以為,這是十分合乎常理的。”
--他可是,全然不會掩蓋自己目的的、在暗處緊緊盯著獵物,等待一擊斃敵的毒蛇啊!
聽見這一番話,格羅能做的只有在鼻腔之間發出一聲悶笑。
那是一聲急促而渾厚的聲音,並不是嘲諷。垂眸坐在這裡的少年只是在鄭順景的這番開脫之後想做一個笑容罷了。
--當然,這其中自然也有對鄭順景所言感到有趣的成分。
“我倒是沒想到,唐唐海上浮城科那所之主,居然是這樣一個言而無依之人。”
“哦?”鄭順景拉長聲線,上挑的眉梢之間卻是沒有多少怒意。驀地,他笑出聲來,“我難道說錯了?”
“不。”格羅輕啄一口茶水,那苦澀而帶著微末酸味的香氣瀰漫於唇齒之間,裹挾了其中蘊含的熱量將他的身軀溫暖。
然後,帶著憊懶和愜意,他長出一口氣之後才開口:
“--一字不差。”
這下格羅終於願意看向身後那人了。
金眸的少年目光瀲灩,逆光之下的墨髮在樹影之間被投射了斑駁的光影,多變的綠與無邊的金光交錯之間,少年溫潤柔和的面龐便是任何人目光的交匯點。
“在下名格羅,是來自於東大陸的冒險者。”就像是兩人真的只是偶然遇見的陌生人一般,少年向誤入此地的男人問道,“敢問閣下的名姓是……”
他尾音拉長,語氣之間也是最為明顯的困惑。
--就像他們確確實實只是初見一般。
鄭順景憋不住暗笑一聲卻馬上收斂笑意,在少年幾乎沒有什麼變化的神色之中,他坦然言道:
“海上浮城科那所之主。閣下叫我景就是了。”
鄭順景再抬頭與少年對視,在一瞬間的靜默之後,兩人皆是笑出聲來。
“坐吧,景先生。”格羅的嘴角依然擒了一抹笑意,率先開口向鄭順景邀請道:“在領路之人還未迴歸之前,還請坐在此地悠然等待吧。”
“--在皇宮之地胡亂走動,對於您而言反而不好啊。”
這是提醒。
提醒鄭順景此地並非科那所,也並非數十年之前的練王朝。
這裡名為米瑟,是屬於西大陸最為昌盛的國家之一的、最為重要的領土。
在此地胡亂行走,很有可能觸怒女皇,將他看做米瑟王國之敵。
--這一點時格羅不願意看到的。
而作為大概通曉格羅主張的鄭順景自然聽明白了他的暗示,只是這男人卻只微眯起雙眼,在格羅對面坐下,沒有任何同意或是拒絕的意思。
他只是向善意提醒他的少年剋制而有禮地點頭,言語道,“放心吧,閣下。”
“--我有方寸。”
那笑容之間帶著尖銳的嘲諷和刺骨的冷意,如同最鋒利的刀鋒,直直向作用此地的少年的胸口而去!
但對於這直面而來的露骨諷刺,格羅卻全然沒有任何憤怒的樣子。
他當然知曉鄭順景此行的目的。這一點於兩人的交易之間早有明令。
是的,交易。
這只是一場,為了雙方共贏而誕生的交易罷了。
他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一部分,他要付出的代價已經結束,而此番內容早已經成為了鄭順景的主場。
眼前之人為了實現她給出的目標究竟會怎麼做,格羅對此還是有幾分好奇的。只是這份好奇還不足以成為他插手鄭順景行動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