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
雀鳥形態的銅臺盛放了燈油與昏黃的火焰,那躍動的光線將這一方暗沉的空間照亮。
羅格淺飲琉璃花瓷杯中的紅色茶水,酸澀的茶香與空氣中焦灼的燭火香氣混合,在這沉默的夜晚醞釀別樣的思緒。
羅格抬眼,卻正好對上對方有些驚訝的視線。
保持著拿杯的動作,羅格半撐著臉問道,“怎麼了?”
“不……沒什麼。”
羅格挑眉,抬眼望向對面,神情似笑非笑。
對面之人身著暗底黃紋、繡了雀鳥文圖的東大陸長襟,墨綠的雙眼在火焰掩映下卻泛著異樣的柔和。
看清羅格的表情,鄭順景笑嘆一聲,“只是沒想到,你竟然會這麼輕易地喝下我給你的茶水。”
“科那所是你的地盤。”羅格斂目,鄭順景的目光令他不虞,“沒必要用這種下作的把戲。”
“嗯?”鄭順景尾音上揚,勾起的嘴角透著嘲諷,“你竟然會認為我是個正人君子?”
羅格聽見這話,忍不住皺眉。
“不。”他否認道,“你是有識之士,也是多謀之人。”
他們兩人之間的仇怨能夠追溯至十七年前。
國仇家恨,弒親血仇。
鄭順景的存在推動了三國的戰爭,其本人又謀劃了他兄長的死亡。雖說十七年前的戰亂是遲早發生的事,但也確實是因為鄭順景才令練國內亂、金、夏結盟,再引發了之後的一切。可以說鄭順景便是混亂開始的源頭。
而鄭順景本人在練國覆滅之後,糾結殘黨、謀劃金夏兩國的戰爭,又在十幾年之後成為了科那所的主人。確實如鄭順景所言,這是兩人的初見,羅格也不能對他有過多的評價。但不管如何,鄭順景都稱得上這兩句話--
有識多謀。
如此不偏不倚的憑藉令鄭順景哼笑一聲。
“所以你認為,我接下來會做什麼呢?”鄭順景雙手半撐著下巴,上半身前傾,等待著對方的破綻,“你在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進入了我的領地啊。”他忍不住提醒對方,半眯起的墨綠色雙眼如同在暗處盯上了獵物的蝮蛇,“所以,我接下來會怎麼做呢?”
鄭順景充滿攻擊性的動作令羅格皺眉,沉默在兩人之間漫延,遠方海浪擊打科那所城壁的聲音越發清晰。
海沉絲木雕刻的實木桌上,茶水氤氳的霧氣逐漸消散。
羅格抬手,飲下溫熱的茶水。
“我不知道。”羅格嘆聲,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他坦然承認。
即便是知道了鄭順景的這些年大概的行跡,但他對鄭順景本人卻沒有太多的瞭解,即便是如今的短暫解除,也不足以推知出他的行為模式。
“猜猜看嘛。”鄭順景的語氣頗有些戲弄的意思,“或者你有什麼問題也可以問問我啊。”
羅格從沒想過會與鄭順景如此攀談,超出意料的事令他有些無措,眼底的防備也一直沒有散去,但確實有一點,他必須要明白。
“那隻鮫人,為什麼變成了拍買品?”
羅格的問題令鄭順景愣了一愣。
“啊,是了。那隻鮫人是被你拍下了啊。”想起管家交給自己的情報,鄭順景反應了過來,“她只是嚮往陸地的鮫人族小公主。為了上岸,我讓她拿來鮫人族的鱗片交換。”他從懷中取出金雲絲編造的小盒,開啟後那淺海般顏色的鱗片就在那裡。
鄭順景將它推向羅格的方向,“你在找它不是嗎?”
找尋了近八年的事物就在眼前,而羅格卻絲毫不為所動。他靠坐在軟椅上,雙腿交疊,雙手交叉置於膝上,“我該付出什麼?”
他從來都明白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要得到就必須付出。
“或者說,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羅格可不認為,鄭順景是什麼做慈善的。
“果然和聰明人說話比較方便。”鄭順景半撐著左臉,斜眼看著羅格輕笑一聲,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我要一個人。”
“哦?”羅格並不作態,等鄭順景繼續說下去。
鄭順景立食指於唇前,刻意壓低的聲音深沉繾綣。
“--孔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