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簫劍眉怒軒,大喝一聲:“你說什麼?”
喝聲落處,掌中長劍,劍光點點,灑向高髻道人胸前。
高髻道人笑聲一頓,目光凜然,孟玉簫掌中長劍的劍光,雖在他胸前不及三寸處閃動,他卻身形末後退半步,沉聲道:“你對你師父這般信仰敬服,我縱然再說幹百句話,你也不會相信!但十八年前他卻親手打傷了一名星月宮的女人,還險些殺了一個孩子,這件事卻永遠也不會改變……”
孟玉簫衣衫一振,肅然道:“縱使你花言巧語,我也是不會相信的!”
高髻道人道:“你雖不信,但我卻只要舉手之勞,便可教你對你的師父失望!”
孟玉簫厲聲道:“你如此胡言亂語,實令我……”
高髻道人截口道:“當年那個受傷的女人便是被他藏於此棺之中,他將此棺交與七派掌門看管,如今星月宮似有異動,他恐惜月宮主捲土重來,且自知武林將亂,便向七派掌門索回棺木,你雖不相信我的言語,但你不妨將棺木開啟看一看,看看它是否就是一口空棺?”
他話聲越說越高,說到最後一句,已是聲嘶力竭。
孟玉簫心中一動,暗暗忖道:“如此說話的人怎會說出謊話!”
他心念一轉,又自忖道:“他說的若非謊話,豈非就表示師父真的是將那受傷的星月宮女人藏在棺中,而瞞盡天下人的耳目,師傅他老人家一生行俠,光明磊落,卻又怎會做出這種事來?”
一念至此,他雖不禁在暗中責備自己對師父的不敬,卻又有些疑惑矛盾。
只聽那高髻道人長嘆一聲,又道:“你只要將那具棺木掀開讓我看上一眼,棺中若無其人,我便立時橫劍自刎,而且死得心甘情願,卻不會埋怨於你!”
孟玉簫雙眉深皺,垂首沉思,滿臉俱是矛盾痛苦之色,他若是依言開啟棺木,豈非就變得像是他連自己平日最敬服的師父都不信任?他若不開啟棺木,又怎能消除心頭的疑念?
躊躇之間,抬目望處,華山山巔,仍是雲蒸霧湧,他心中的思潮,也正如彌漫在山巔處的雲霧一般迷亂。
他手掌微微一顫,暗中長嘆一聲,力貫五指,將棺蓋向上一掀——
“棺首所雕兩條雲龍之間的龍珠,便是開棺的樞鈕!”
高髻道人目閃精光,高聲道。
他身軀雖然枯瘦,形貌亦不驚人,但說話語氣,卻是截釘斷鐵,充滿自信。
孟玉簫雖然懷疑,卻仍不禁大步自他身側走到棺首,俯首而望。
只見棺首蓋上,果然雕有兩條栩栩如生的雲龍,雙龍之間,果然雕有一粒龍珠。
這棺木雖是極其貴重的紫檀所制,但常被日炙風蝕,看來也已有些陳舊,只有這粒龍珠,卻仍是光澤滑潤,顯見是久經摩擦!
孟玉簫暗嘆一聲,只覺自己的觀察之力,果然不如別人精細,一面緩緩伸出左掌,在這龍珠之上輕輕轉動了兩下!
只聽“咯”地一聲輕響,高髻道人道:“你再掀上一掀!”
孟玉簫手掌一反,抓起棺蓋,高髻道人霍然轉過身來,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的兩隻手掌,只見他手掌抓著棺蓋,卻久久不見向上托起!
一時之間,兩人彼此都能聽到對方的心跳之聲,怦怦作響,兩人彼此都能看到對方的一雙手掌,微微顫抖,兩人甚至還能看到對方的額角,已隱隱泛出汗珠!
突地,孟玉簫大喝一聲,手掌往上一揚,棺蓋應手掀開!
濃雲狂風之下,絕嶺孤脊之上,一具黝黯沉重的棺木,棺蓋半開,兩條衣袂飛舞的人影,木立如死,這景象正是充滿了陰森恐怖之意!
高髻道人額上汗珠,涔涔而落,面上神色,陣青陣白,口中喃喃道:“這……這……她……她……”
語聲顫抖,再也說不下去,山風吹入棺木,陣陣呼嘯作響,而——
棺木空空的,哪有一物?
孟玉簫目光冰涼,面色鐵青,手掌緊握劍柄,突地暴喝一聲:“你這欺人的狂徒!”反手一劍,向高髻道人刺去!
高髻道人面色大變,縱身一躍,飛過絕壑,轉瞬之間,便已消失無影。
道人已去,孟玉簫一劍刺空,卻也不再追去!
他手腕一甩,嗆啷一聲,收起長劍,抬起棺木,健步如飛,走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