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孟玉簫電射而出,一路拂花掠草,追那高髻道人出四五裡路程。
那高髻道人雖扛著一具棺木,卻也走得並不緩慢,身形如飛。
兩人又自奔行一陣,俱是大汗淋漓。
此刻二人已然置身萬丈絕壑之上。
孟玉簫冷冷看著那高髻道人,沉聲道:“你究竟是何人?為何要搶走七大門派送給家師下葬用的紫檀棺槨?”
高髻道人道:“我是何人並不重要,但你當真覺得這七大門派為你師父送去的棺木麼?而你覺得你師父當真已經死去了麼?”
孟玉簫凜然道:“師父昨夜仙去,此事乃是我親眼所見豈會有假!”
“清風老人一生雖有俠名,但卻並非完人,他一生之中雖行俠無數,但也做過一件錯事……美玉無瑕,本是萬難之事,清風老人亦不例外,這件錯事,比他以前做過的任何一件好事都要重大,他自知已經釀成大禍,是以才他假死以避禍……”
高髻道人長嘆一聲,緩緩說道。
“胡說!”
孟玉簫大喝一聲,長劍一揚,面上已有怒顏。
“家師一聲光明磊落,豈會假死求生!你休要在此胡言亂語?否則別怪我劍下無情!”
高髻道人突地縱聲笑道:“你當真以為清風老人一生從沒做過一件錯事麼?”
孟玉簫肅容道:“自是如此!”
高髻道人將那棺木輕輕一放,朗聲道:“你雖然年紀還輕,但你或許也曾聽過……”
他語聲微頓,喉結上下一陣移動,一字一字地沉聲接道:“惜月宮主這個名字!”
他話聲未落,便有風吹過,那孟玉簫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只聽高髻道人突地語聲一變,銳聲吟道:“世間之人誰最毒,星月宮主惜月人……”
吟聲漸漸消逝,他面上卻漸漸泛起一陣難言的扭曲。
孟玉簫沉聲道:“你是說星月宮惜月宮主?”
高髻道人冷冷一笑,望也不望孟玉簫一眼,又自介面吟道:“萬花開盡不是春,一輪冷月照昆侖……”
孟玉簫雙眉微軒,怒道:“我問你的話,你難道沒有聽見麼?”
高髻道人仰面望天,仍自吟道:“血染碧天群豪怨,天門藏劍不出門,多情公子無情劍,冷月落下救一人,公子才貌本雙全,可恨秋葉私情生,惜月含悲秋白恨,絕世麗人血已冷,佳人血冷怨凡塵,一劍無敵亂殺人,江湖自此驚天變,清風一怒蕩人間,九嶷山頭血光現,只見劍光不見人,劍光飛舞人影亂,觀者惟有一鐵人,武林群豪齊焦急,不知勝者為何人?”
他吟聲愈念愈加尖銳激昂,面上的神色也愈見怨恚悲憤。
孟玉簫緊握長劍,凝神傾聽,只聽他微微一頓,介面又自吟道:“清風萬古吹不斷,一劍東來飛在天,星月無光失顏色,清風彈劍作長吟,冷月自此失孤星,唯留清風神龍名!”吟聲至此,戛然而止。
孟玉簫道:“一曲《神龍吟》,足以令天下英雄黯然失色,此事我有所耳聞,講得便是清風拂月一事!當年九嶷山一戰,家師聲名遠播,此事在江湖之中已是人盡皆知!”
孟玉簫橫目瞪了那高髻道人一眼,仍自接道:“江湖傳言,星月宮出了一個魔女名叫惜月,此人雖生得貌美如花,心腸卻是極其陰毒!”
“武林中許多人,雖然對她懷恨,卻又為她美色所迷,為她武功所驚,無人敢向之出手,當年她血洗昆侖,天門道長負傷不出,惹得武林大亂,家師一怒之下,才出頭幹預此事。”
“當年我不過半歲,九嶷山中,三日惡鬥,家師卒以無上劍法,將之擊敗,自此之後,星月宮主,在江湖之中,鮮有訊息傳出。”
“那時候守在九嶷山下,等聽訊息的武林群豪,見到家師獨自挾劍下山,莫不歡聲雷動,當時那震天歡呼鼓掌聲,據聞在十裡之外的人都曾經聽到!”
他語聲微頓,面上不禁露出欽服敬慕之色,長長嘆息了一聲,道:“只可惜我那時還年齡尚幼,尚未投入師門,無緣參加那種偉大的場面,我也常以此為憾!”
他目光一凜,厲聲又道:“但此事武林中,人盡皆知,家師雖然未曾對我談及,我也曾從別人口裡聽到此事,而且談及此事之人,莫不對家師那時的英風豪舉折服……”
高髻道人垂手而聽,滿面俱是輕蔑不屑之色。
孟玉簫語聲一了,他突又仰天狂笑起來,狂笑著道:“好個英風豪舉,好個盡人皆服…萬古清呀萬古清,你雖死了,也該覺得慚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