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手一揮,一抹衣懷,面色卻有些僵硬。
尷尬,他的面上有一絲尷尬。
那是一種窮人才會有的尷尬,就像字寫到一半時,突然發現沒墨了,口渴的時候,突然沒水了。
他的錢袋也是空的,就像他的酒壇,他的肚子一樣。
錢永遠也不夠用,酒永遠也不夠喝。
因為,他是一個窮人,一個窮光蛋。
店夥的臉色開始變化,又上來兩個人將他拖住。
驀地,一陣馬嘶,劃破長空。
一個錦衣少年打馬而來,這衣著華麗的少年,似從很遠的地方而來,令人奇怪的是,在他的身後竟然沒有跟一個隨從。
富貴人家的公子,遠行時,總會帶上一大幫隨從,照顧起居,若是遇上很急迫的事情,最少也會帶上一個書童,但此時這個俊美的少年,卻是獨自一人。
他一定是有千鈞一發的急事,這件事情也一定更重於他自己生命的安危。
“吱呀——”
一聲長響。
這風流蘊藉的少年,撩起長衫,奔進酒樓,已經完全顧不得富家子弟的那種風度。
富家子弟通常是瀟灑而有禮的,是日擲千金而不惜的,而他此時已完全失態了。
但見他奔至屋角,拔開店夥,撲通一聲,跪倒在那窮漢的跟前。
“懇請陸大俠救命!”
眾人聞聲,皆側首而望,不覺中目光已從那碗中的青錢移開。
然而,亦是在這片刻之間,一隻枯瘦的手掌,快速一晃,輕輕一抓。
碗中那枚青錢,已經不再是那枚青錢了。
這一切發生極快,竟無一人察覺!
屋內霎時鴉雀無聲,眾人屏息而望,毫無聲息,只因他們俱被這莽撞的少年奇異的舉動而驚住。
他們的興趣,已經完全的轉移到這錦衣少年的身上。
一個衣著華麗的少年,怎會低聲下氣的去求一個窮人?
這實在令人難以理解!
此時人們尚且不知屋內這貧窮的酒鬼與這富貴的少年究竟適合什麼,若他們當真得知了兩人的姓名,恐怕他們心中的驚愕更勝於此時的千倍萬倍還不止!
人群之中已起了陣陣議論,只是坐在人群中央那個青衫老翁,在聽到“陸大俠”三個字的時候,眉頭微微一皺。
過了半晌,那醉漢睜開迷濛的醉眼,笑嘻嘻的將那錦衣少年扶起,朗聲笑道:“公子有事便說,又何必如此!”
他語聲一頓,目光掃視身邊幾個面色陰沉的店夥,又道:“只是在下一貧如洗,此間已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又有何能力能幫助公子!”
他話音未落,當前一個店夥迎上前來,便要抓住那窮漢。
那錦衣少年突然大笑道:“只要閣下答應幫助我,區區酒錢,何足掛齒!”
他話音一落,對著店夥低語幾句,那店夥面色立時變得甚是恭敬,捧著那錦衣少年掏出的一塊黃金,畢恭畢敬地退了下去。
那醉漢隨手抓起一壇酒,高聲笑道:“只要有人付酒錢,甘做凡人不為仙!”
他狂笑不止,闊步走出店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