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疏雁不知道今世該如何和自己的父親相處,但想來或許做不到如普通人家的親密仰賴,至少也該盡力把父親爭取到自己同一個戰壕裡來。
賀方神『色』不動,半晌才道:“你和太子……”怎麼想之前太子留下的最後一句話都大有蹊蹺。
賀疏雁頓首:“父親明察,女兒雖不懂事,但家教慈訓皆在,自不可能做出什麼傷風害俗的事來。太子最後那些話,實在是……實在是辱人太甚!”
說著,小姑娘氣紅了眼睛,唰唰唰掉下淚來。
賀方嘆了口氣,伸手把女兒拉了起來:“為父也清楚,你心中對太子也是有綺慕之思的。今日你拒絕太子求婚,可是真心?”
“確確實實真心實意。”賀疏雁連忙道。
“這卻是為何?”饒是素來機敏百出,這事賀方也有點想不明白了。
“父親。”賀疏雁飛快地組織了下語言,“女兒覺得,太子絕非良配。”
“哦?為何?”賀方有些意外。
賀疏雁捧了盞茶給賀方,侃侃而道:“遠的先不說,就說近的。太子親自登門求婚,看似賀家的榮耀,實則並經不起世俗非議。
我堂堂熙朝,有媒有妁。問名請期,都有禮可循。即是對女方的尊重,也彰顯男方的身家。
可太子呢?貿貿然上門,對我這個閨中女兒就說這些唐突的話……這是想讓別人都猜測我們賀家女兒和他有私嗎?天下人怎麼想?陛下又會怎麼想?
今日不應,是損了太子的臉面,可若是今日應了呢?女兒日後會不會被人參一本私德有虧?父親又會不會被參一本結黨營私?
這些事太子想過嗎?若是這麼顯而易見的後果他都沒想過,他又如何能治理好天下?
若是他想過……他又為何堅持要這麼做呢?難道需要時拉攏賀家,不要時就可以把賀家推出去擋槍嗎?
何況,他今日親來,怕也是在用身份壓人吧?畢竟,這天下,敢對皇太子說不的,可沒幾個。“
賀方聞言,眉頭微皺:“還有呢?”
“還有太子此人,自視甚高,心胸狹隘,器量淺薄。”賀疏雁壓低了聲音,好在賀府書房偏僻,此刻又門窗大開,遠處還有藤白把守,倒是不虞會法傳六耳。
“此前他臨行時留下的話,實在居心可恨。明明是要毀了女兒的清譽。若父親有疑,或不信女兒,只怕也只能順水推舟將女兒許了他了吧。這算什麼?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嗎?這種心『性』,女兒可看不出有什麼明君的潛質。”
賀方聽了這番大逆不道的話,沒好氣地瞪了自家女兒一眼,“繼續說。”
“再有就是……”賀疏雁蹲下身來,靠著父親的膝蓋,仰頭道:“和父親也有關係了。”
賀方看著女兒明閃閃的杏仁大眼,忽然想起當年小姑娘剛剛會跑的時候,也就這麼高,總喜歡抱著他的腿『奶』聲『奶』氣地喊爹爹,粉雕玉琢的小臉上一雙黑瑪瑙般的透亮大眼,滿滿的都是孺慕,可愛得讓人心都要化了。
恍惚間記憶中的那雙眼睛和現在這雙重疊在了一起,一樣的明亮清澈,一樣的孺思仰慕。不知不覺,他的聲音也放柔了:“你且說說看,和為父又有什麼關係呢?”
“父親是左丞相啊!”賀疏雁輕輕笑,“得了賀家嫡女,不就得了左丞相的臂助嗎?父親,您總不會相信太子殿下這場求婚,真的如他所說,只是因為女兒蘭心蕙質嗎?”
“我看他倒也有幾分誠意。”賀方眸中浮現縷縷笑意和滿意,卻故意這麼說道。
“自然是有誠意的。只是,是對誰的誠意呢?”賀疏雁不屑地撇了撇嘴,卻被自家父親瞪了。
“父親,就連女兒這種閨閣女子都知道,婚姻一事,不僅僅是男女感情的聯合那麼簡單,尤其是豪門望族,往往都和利益、政治之類的事物糾葛在一起。
我們賀家也不例外,更何況他一國太子。怎麼可能就單憑一個‘心悅’或者‘心慕’就隨隨便便決定正妻的人選?
這種大家族裡三歲小兒都知道的事,他太子殿下能不清楚?還是說,他覺得這樣就能糊弄我們呢?
要說誠意,對人家女兒的誠意是誠意,對人家家族勢力的誠意也是誠意。既然太子有那份心思,又想展現這番誠意,難道不是把打算鋪開來說才更顯得坦誠無偽麼?
藏著掖著,是憋著壞呢吧。沒準就是想著今日不需把話說明,明日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時候也就不會被指責過河拆橋了吧。“
說到最後,賀疏雁忍不住冷笑。前世裡不就是如此麼。
“小姑娘家家的,哪裡學來這些怪話。”賀方沒好氣地輕斥道,面上卻笑意不減。
昔日裡怎麼看都有點分不清好壞的大女兒忽然思辨如此敏捷,看事物透徹而敏銳,對於賀家來說,實在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好事。
“好了,回去吧,順便告訴你娘一聲,我晚上去她那兒用膳。”
賀疏雁笑著蹲身告退,臨出門前卻忽然調皮地回過頭來粲然一笑道:“父親何不將退回禮物一事交由女兒來辦?女兒倒是有個主意,必能辦得妥妥當當。”
賀方失笑,捻鬚道:“那便由你,且讓為父看看雁兒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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