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陌兒跑了一身的汗,一屁股坐在一棵枯樹下,半躺半坐的,仰頭瞧著樹上簌簌落下的積雪,樂不可支。
季檀跟了過來,坐在果陌兒身邊,嗤笑一句:“真沒見過世面。”
果陌兒才沒心情跟季檀頂嘴,自顧自望著還沒放晴的天傻笑。
季檀說:“你還是坐起來吧,免得著涼。”
“沒關係,我一點兒都不冷!”
季檀不再勸,默默守在旁邊。好一會兒,兩個人都沒說話。
季檀輕輕嘆了口氣。
果陌兒歪著頭,問:“師父,你是不是有心事?”
“沒有。”季檀嘴硬。
“是不是今天早晨被突厥人嚇著了?你怕殺人嗎?”語氣裡都是關切。
季檀輕輕搖了搖頭,說:“我不怕殺人,我見過比這個更慘烈的戰爭,雖然當時,我站的很遠。”
在果陌兒的印象中,季檀總是慵懶而狂傲的,他玩世不恭,他驚才絕豔,沒有什麼事能難得倒他,可是,此時此刻,果陌兒在季檀平靜的臉上讀出了落寞。
果陌兒坐直了身子,問:“你是不是在擔心……英王殿下?她有困難了對不對?”
這個小丫頭猜得還真準。
季檀知道最近安玲瓏頭疼得厲害,忘性也大了,今天看見安玲瓏對閣耳智和果陌兒的談話,就推測安玲瓏把果陌兒他們給忘了。但兩軍陣前,主帥的身體狀況是機密,他不能承認,所以他嘗試著用輕鬆的笑容把這個話題蓋過去:“你在想什麼?她能有什麼困難?再者說了,就算她有困難,區區一個我……又能做什麼呢?”
果陌兒越發覺得季檀今天有些怪怪的,她推了季檀一把,說:“師父,你別這麼說,你可是我心目中最了不起的人了,比英王殿下還了不起呢!什麼事都難不倒你!”
季檀第一次聽這麼天真的話,有些許怔忡,心裡的涼意慢慢消散。他說:“我雖然喜歡別人誇我,但太誇張的,我可接受不了。我怎麼就比安玲瓏強了?”
“嗯……你會讀書寫字,會功夫,會經商,還熱心腸。你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
季檀被果陌兒的吹噓和比劃逗樂了,笑了半天,臉都紅了,說:“少來!淨瞎說大實話!”
果陌兒靠著光禿禿的樹幹難受,索性雙臂抱著腿,將小下巴墊在膝蓋上,問:“師父,照理說你一直在蘇杭經商,偶爾去長安,怎麼會見過打仗呢?你怎麼會不害怕?”
“你呢?你怕嗎?”
“我很小的時候就跟著大皇兄去過戰場,抗擊勃國,見過很多慘烈的場面,所以,也不算太害怕了。”
季檀偏過頭來,嘴邊的熱氣吹得老遠,說:“難為你了。”